四

祖父些许是觉得我这样名不顺言不正的身份委屈了我自己，刚跨过年关，他便在与藤间家张罗订婚事宜了，我并不知道这件事来得这样快，虽然早有预感，得知时也是心惊肉跳了一番。藤间斋尚年轻，我也还小，不过20的年纪，两家商量着先依礼数定下婚约，祖父一直念着，总不能委屈了我。

藤间斋自幼就长在媒体的镁光灯下，订婚也不例外。我一直都举着相机拍摄别人，没想到有一天也能成为被闪光灯聚焦的角色。消息一出，铺天盖地的哀嚎。我知道藤间斋在民众里倍受喜爱，却没想到，喜欢他的人这样多。我第一次接受到了来自外界对藤间斋未来妻子的敌意，那里面有对于我能拥有藤间斋的不甘，也有对于歌舞伎妻子更加严格的审视。

藤间斋在练功室里呆的时间越来越久，常常要到深夜了才去接他，很多时候，练得满头大汗，一问发现晚饭都忘了吃。我照例提了饭去接他，发现他叫走了所有人，一个人在练功室角落闷闷不乐。我轻轻放下了饭，脱了鞋慢慢走过去。他像是一早察觉到一般，头也不回地向后伸出手，我把手放进他手心，顺势坐进他怀里。他把下巴靠在我的肩膀上歇息，他很累了，整个家族传承的重担都几乎要压在他身上了，世人紧紧盯着他，家族祖制也紧紧制约着他，让他不敢有一丝差错。

“崎衣”

“我在”

“我热爱这个舞台，热爱我的家族，我从两岁开始喜欢这份文化，我两岁时给自己说，一定会加油的，四岁，父亲让我一定要做好金太郎，十三岁，我当着所有人，我说我一定会做好染五郎。崎衣，我热爱这份事业，但是我…”

我知道他想说什么，但是尽管这小小的练功室只有我们两个，市川染五郎也是不能轻易将自己的疲惫言溢于表的。我轻轻回抱这他，哄他吃完了晚饭，骗他说我困了，他才愿意跟我回家，短暂的离开这间承载了太多的练功室。我将他日常练习的狮毛整装在袋重，想带回家中，他看到会慰藉许多。狮毛很重，斋看我提得吃力，顺手为我接了过去，把他手里轻巧的扇子交给我，我顿了顿，还是让他提走了手中的狮毛。

看到新闻的时候，我在一位很严格的师傅那里学习，手机惯例地调成了静音存在他处，也许是一直拨不通我手机的缘故，老师电话响起的时候，我手一抖，写错了一个字。老师皱着眉头接起电话，闻言后，脸上不悦更深。她礼数周全地挂了来人的电话，叫随行的小生为我取来了手包。

“平野小姐，给您祖父回个电话吧”

我看着手机上数十个未接来电，鬼使神差地当着那位师傅回拨了电话。离开书斋前，师傅叫住被小生扶着出门的我，用从未有的温润语气说，

“歌舞伎妻子的身份从来不是轻而易举就能担任的，平野小姐，这只是开始，希望你能自己挺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