竞赛之间

左航站在教学楼前的公告栏前，指尖轻轻划过那张崭新的通知。"青年教师教学竞赛"几个加粗黑体字下方，列出了参赛名单。他的目光在"数学组：左航"上停留片刻，然后向右移动——"英语组：邓佳鑫"。

"左老师，这次竞赛您肯定又是第一名。"身后传来物理组王老师的声音，"听说一等奖奖金有五千块呢。"

左航微微点头："竞赛的意义不在于奖金，而在于教学能力的提升。"他的视线不自觉地又回到那个名字上。上周小组备课时，邓佳鑫兴奋地描述他准备采用的"沉浸式戏剧教学法"，手舞足蹈的样子仿佛整个人都在发光。

"不过英语组那个新来的邓老师也挺厉害的，"王老师继续说，"她上个月的公开课，学生参与度高得惊人。"

左航没有回应，转身走向办公室。五千块，他在心里计算着，正好可以更换那台投影仪，现在的设备色彩还原度不够，影响几何图形的展示效果。

---

"各位同学，今天我们要学习的是《罗密欧与朱丽叶》中的经典对白！"邓佳鑫站在讲台上，双手在空中划出夸张的弧线，"但不是坐在座位上读——"他故意拖长音调，看着学生们好奇的眼神，"我们要演出来！"

教室里立刻爆发出一阵欢呼。邓佳鑫从讲台下拿出一个纸箱，里面装满了他亲手制作的角色卡片和简易道具。

"现在，我需要两位勇敢的志愿者来扮演我们的主角！"

十几只手同时举了起来。邓佳鑫挑选了英语课代表和李浩——一个平时害羞但发音不错的男生。他把一条红色丝巾递给女生，一顶纸做的骑士帽给男生。

"李浩，想象你站在朱丽叶的阳台下，月光洒在你肩上..."邓佳鑫轻声引导，男孩的脸慢慢涨红，但眼神逐渐变得专注。

当李浩用结结巴巴但充满感情的英语念出"But, soft! what light through yonder window breaks?"时，全班安静了一秒，然后爆发出热烈的掌声。邓佳鑫悄悄握拳——就是这个时刻，学生突破自我的时刻，让她热爱教学。

然而好景不长。当进入小组自由练习环节，课堂气氛变得过于热烈。后排几个男生开始用道具剑互相打闹，一个女生尖叫着躲避；另一边，两组学生为了谁先表演吵了起来。

"同学们，安静！按顺序来！"邓佳鑫拍着手，但他的声音淹没在嘈杂中。她深吸一口气，正准备吹哨子，教室后门突然打开了。

一道修长的身影站在那里，镜片后的目光冷静地扫过混乱的教室。仿佛有无形的力量扩散开来，吵闹声以惊人的速度消退。

"左、左老师..."一个正在桌子上挥舞"剑"的男生僵住了，手中的卷筒纸慢慢垂下。

左航没有说话，只是走进教室，站到邓佳鑫身边。他的存在就像一块沉入沸水的冰，教室里迅速恢复了秩序。

"谢谢。"邓佳鑫小声说，感觉脸颊有些发烫。

左航微微点头："路过听到声音，以为出了状况。"他的目光落在散落一地的道具上，"需要帮忙吗？"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邓佳鑫咬了咬下唇，"其实我们正在排练《罗密欧与朱丽叶》的阳台场景。"

令他惊讶的是，左航弯腰捡起一张角色卡片，仔细看了看："第三幕第二场。朱丽叶的独白是展示莎士比亚语言韵律的好例子。"

"你读过莎士比亚？"邓佳鑫睁大眼睛。

"英文原版。大学时。"左航推了推眼镜，"语言本身也是一种精密的逻辑系统。"

这个意想不到的发现让邓佳鑫眼前一亮。他突然有了主意："左老师，能不能请你读一下罗密欧的台词？给学生们示范标准的发音？"

左航明显僵了一下，但教室里已经响起期待的掌声。他沉默片刻，然后接过邓佳鑫递来的剧本，清了清嗓子。

"He jests at scars that never felt a wound."

低沉而清晰的英式发音在教室里回荡，与邓佳鑫活泼的美式口音形成奇妙的和声。学生们屏息听着这意外的组合，连最调皮的孩子也安静下来。

下课铃响起时，邓佳鑫的课堂以出人意料的圆满结束。学生们离开后，他长舒一口气，转向正在帮她整理道具的左航。

"真的多亏了你，不然这节课就要搞砸了。"他递过一瓶矿泉水，"没想到你英语这么好。"

左航接过水但没有喝："你的教学方法很新颖，但需要更强的课堂掌控力。"

"我知道..."邓佳鑫抓了抓头发，"我总是太投入活动设计，忘了纪律问题。"

"不过学生的参与度确实很高。"左航顿了顿，"李浩的表现...令人印象深刻。"

邓佳鑫眼睛一亮："对吧？他平时都不敢大声说话的！这就是我想达到的效果——让每个学生都找到表达自己的勇气。"

左航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两人一起走出教室，阳光透过走廊的窗户，在地上投下交错的光影。

"对了，"邓佳鑫突然想起什么，"下周就是教学竞赛了，你是数学组第几天？"

"第二天上午第三节。"左航回答，"你呢？"

"第一天下午第二节！"邓佳鑫拍了下手，"那我可以来听你的课吗？反正我的已经上完了。"

左航略显惊讶："竞赛对手之间通常不会互相观摩。"

"为什么不行？"邓佳鑫歪着头，"正好学习一下你的课堂管理技巧啊。而且..."她狡黠地眨眨眼，"知己知彼嘛。"

左航的嘴角几不可见地上扬了一下："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