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白色风暴与消逝的“S”**
习题集冰冷的封面硌着刘语熙的掌心,那由扭曲笔迹和隐秘坐标勾勒出的无声“S”,如同烧红的烙铁,烫穿了恐惧的坚冰,点燃了胸腔里一股近乎悲壮的决绝火焰。教室里嘈杂的课间喧嚣瞬间远去,只剩下心脏在肋骨下疯狂擂动的轰鸣,和脑海中江逸那句带着极致恐惧的呓语——“他会弄死我”!
这不是猜测,不是臆想。
是他在废弃教室尘埃里流着血的控诉。
是他在习题集笔迹深处埋下的、扭曲而绝望的求救信号!
江父那座庞大无情的冰山阴影依旧沉沉压在头顶,冰冷的威胁如同绞索勒紧咽喉。但此刻,习题集上那个无声的“S”,像一道撕裂黑暗的闪电,劈开了所有犹豫和自保的念头。她不能退缩。她不能任由他独自在那个冰冷的病房里腐烂,或者……被他父亲那座冰山彻底碾碎!
“语熙?你……你还好吗?”苏晓晓的声音带着浓浓的担忧,小心翼翼地看着她惨白的脸和剧烈起伏的胸口。
刘语熙猛地回过神,眼神里翻涌的惊涛骇浪瞬间被一种近乎冰冷的坚定取代。她没有回答苏晓晓,只是迅速而用力地将那本承载着秘密的习题集塞进书包最深处,拉紧拉链,仿佛将那份沉重的责任和刚刚破土而出的勇气一同封印进去。
“帮我请假。”她的声音异常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像淬过火的冰,“就说我……家里有急事。”
“啊?语熙!你要去哪?你的手……”苏晓晓话没说完,刘语熙已经抓起书包,头也不回地冲出了教室!她的脚步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急切,撞开挡路的同学,无视身后惊诧的目光和呼喊,像一道离弦的箭,射向楼梯口!
习题集的裂痕在书包里无声嘶吼。
医药包的残骸沉甸甸地坠在心底。
烟盒里的碘伏棉签冰冷依旧。
而那个扭曲的“S”,则像一枚滚烫的子弹,推着她冲向未知的风暴!
她冲出校门,拦下一辆出租车,报出医院地址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车窗外的景物飞速倒退,阳光刺眼,她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只有掌心不断渗出的冷汗和胸腔里那颗疯狂跳动的心脏,提醒着她正奔向怎样的漩涡。
车子在医院门口停下。刘语熙推开车门,消毒水的气息混合着夏日的燥热扑面而来,瞬间唤醒了昨夜所有的冰冷记忆。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挺直脊背,抱着书包,像抱着仅存的盔甲和武器,大步流星地穿过人来人往的大厅,直奔住院部大楼。
电梯缓慢上升,每一层停靠都像是对她神经的凌迟。终于,“叮”的一声,电梯门在江逸所在病房的楼层打开。
刘语熙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然而,眼前的景象却让她瞬间僵在原地,如坠冰窟!
**江逸的病房门口,一片混乱!**
几个穿着深色西装、身形健硕、面无表情的男人(正是昨天跟在江父身后的保镖)如同冰冷的铁闸,牢牢堵在病房门口,隔绝了所有向内窥探的视线。他们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低压气场。
病房里传出激烈的争吵声和物品摔碎的刺耳声响!
“滚开!你们凭什么拦我?!我是医生!我要查看病人情况!”一个愤怒的男声响起,是昨天的主治医生!
“江先生有令!任何人不得靠近!”保镖冰冷强硬的声音毫无感情地回应。
“他还在观察期!伤口感染风险极高!你们这是草菅人命!”
“让开!否则我们不客气了!”另一个保镖的声音带着威胁。
“你们……你们简直无法无天!我要报警!”医生愤怒地咆哮。
“报啊!看看是警察来得快,还是你从这里消失得快!”保镖的声音充满了赤裸裸的威胁和蔑视。
紧接着,是更激烈的推搡声和医生的痛呼声!
刘语熙的大脑一片空白!巨大的恐惧和愤怒瞬间攫住了她!她不顾一切地想要冲过去:“住手!你们干什么?!”
她的声音尖锐而颤抖,在混乱的走廊里显得格外突兀。
堵门的保镖瞬间将冰冷的目光扫射过来!如同实质的刀锋,带着浓重的警告和压迫感!其中一个保镖甚至向前逼近一步,巨大的身影完全笼罩了刘语熙娇小的身躯!
“无关人员,立刻离开!”保镖的声音如同闷雷,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里面是我的同学!他需要医生!你们不能这样!”刘语熙的声音因为愤怒和恐惧而拔高,身体却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她看到了病房门内一闪而过的景象——江逸病床边的仪器被粗暴地拔掉线缆,输液架倒在地上,药液洒了一地!而病床上的江逸,似乎被一个保镖强行按住,无法动弹,只能看到他被纱布包裹的右手臂无力地垂在床边!
“同学?”保镖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嘲讽,“这里没有你的同学。立刻离开,否则后果自负。”他刻意加重了“后果”两个字,眼神里的威胁不言而喻。
就在这时,病房内的争吵似乎达到了顶点!
“江震霆!你这个疯子!他是你儿子!你会害死他的!”医生绝望的嘶吼穿透出来!
“我的儿子,我想怎么处置,轮不到外人指手画脚。”一个冰冷、平稳、如同淬了寒冰的声音响起,清晰地压过了一切嘈杂!
是江父!
他就在里面!
刘语熙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骤然停止了跳动!巨大的恐惧如同冰水瞬间将她淹没!江父的声音比任何保镖的威胁都更具毁灭性!那是一种对生命漠视到极致的冷酷!
紧接着,病房的门被猛地从里面拉开!
江父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依旧穿着剪裁考究的深灰色西装,头发一丝不苟,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冷和掌控一切的漠然。他看也没看门口被保镖制住的、嘴角带着血迹的医生,目光如同精准的探照灯,瞬间锁定了被保镖拦住、脸色惨白如纸的刘语熙。
那眼神里,没有丝毫意外,只有浓得化不开的厌弃和一种……“果然如此”的了然。仿佛她的出现,只是印证了他最坏的预料,一个需要被彻底清除的麻烦。
“又是你。”江父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走廊的寂静,带着冻结灵魂的寒意。“看来,我昨天的警告,你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他向前一步,保镖立刻让开。巨大的压迫感如同实质的山峦,轰然压向刘语熙!她感觉呼吸都变得异常困难,双腿发软,只能死死抱着书包,指尖掐进帆布里,用那点微不足道的痛感维持清醒。
“我……”她想解释,想说出那个“S”,想告诉他江逸需要帮助……但在江父那洞悉一切、充满死亡气息的目光注视下,所有的声音都卡在了喉咙里,只剩下无法控制的颤抖。
“很好。”江父的嘴角极其轻微地向上扯动了一下,那弧度没有丝毫暖意,只有冰冷的残酷。“既然你这么喜欢多管闲事,这么喜欢靠近他……”
他刻意停顿了一下,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锋,缓缓扫过刘语熙缠着绷带的手腕,又移向她因恐惧而睁大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吐出,如同法官宣读最终的死刑判决:
“那就让你亲眼看看,因为你愚蠢的‘善心’,给他带来了什么。”
说完,他不再看她,仿佛她只是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他微微侧身,对着病房内冷声吩咐:“把人带走。”
“不——!”病房内,被保镖按住的医生发出绝望的嘶吼!
“你们要干什么?!放开他!他需要治疗!”刘语熙也顾不上恐惧,失声尖叫!
但她的声音被保镖粗暴地打断!一个保镖猛地伸手,试图将她推开!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砰——哗啦!”
一声沉闷的重物落地声伴随着玻璃碎裂的刺耳声响,猛地从病房内传来!
所有人的动作都顿住了!
江父猛地回头看向病房内!
刘语熙也趁机挣脱保镖的阻拦,扑到病房门口,透过瞬间敞开的门缝向里看去!
只见病房内一片狼藉!
病床边的仪器被掀翻在地,屏幕碎裂!
而江逸……他不知哪来的力气,竟然挣扎着半坐了起来!他脸色惨白如鬼,额头青筋暴起,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瞪着门口的江父,眼神里充满了极致的痛苦、愤怒和……一种近乎毁灭的绝望!
他那只被厚厚纱布包裹、吊起的右手臂,此刻正以一种极其不自然的角度垂落下来!**吊臂的支架竟然被他用身体硬生生撞断了!** 断裂的金属支架散落在地上,原本包裹伤口的纱布也松散开来,露出下面一片刺目的、混合着新鲜血液和黄白色脓液的狰狞景象!浓重的腐败气味瞬间弥漫开来!
更让刘语熙心脏骤停的是——
在江逸挣扎坐起、撞断支架的混乱中,他那只勉强能动的左手,正死死地攥着一小块东西!
那是一小块边缘锋利、沾着新鲜血迹的……**玻璃碎片!**
碎片尖锐的一端,正抵在他自己的脖颈大动脉上!皮肤已经被压得凹陷下去,一丝刺目的鲜红血线,正顺着锋利的玻璃边缘缓缓渗出!
“别过来!”江逸的声音嘶哑破碎,带着一种濒死野兽般的绝望和疯狂,每一个字都像从齿缝间挤出的血沫!“再往前一步……我就割下去!”
他的身体因为剧痛和虚弱而剧烈颤抖着,握着玻璃碎片的手也在不停发抖,那丝血线在惨白的皮肤上蜿蜒,触目惊心!但他的眼神却异常决绝,死死地盯着门口的江父,仿佛在用自己最后的生命作为赌注!
整个走廊死一般寂静!连保镖都僵在了原地,不敢再动!
江父脸上的冰冷漠然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他的瞳孔微微收缩,死死盯着江逸脖子上那抹刺眼的鲜红,眼神里翻涌着震惊、暴怒,还有一丝……被忤逆的难以置信!
刘语熙捂住了嘴,才没有让那声惊恐的尖叫冲破喉咙!巨大的恐惧和心痛让她几乎窒息!她看着江逸那决绝而绝望的眼神,看着他脖子上渗出的鲜血,看着他那只因感染而狰狞可怖的右手……习题集上那个无声的“S”,此刻化作了眼前这血淋淋的、以生命为代价的反抗!
“放下!”江父的声音第一次失去了平稳,带着压抑到极致的暴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惶?“你想死吗?!”
“死?”江逸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充满绝望的惨笑,握着玻璃碎片的手又用力了几分,血线瞬间变粗!“不是你们……一直想要的吗?从小到大……不都是这样吗?死在这里……总比死在你手里……强!”
他的话像一把把淬毒的匕首,狠狠扎在刘语熙心上!也像一记记重锤,砸在江父那张冷硬的脸上!
“你……”江父的脸色铁青,额角青筋跳动,显然被彻底激怒,却又因为江逸脖子上那致命的威胁而投鼠忌器!
空气凝固得如同实质!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死亡的气息在惨白的灯光下无声弥漫。
就在这时,江逸那布满血丝、充满绝望的眼睛,仿佛不经意地、极其短暂地扫过门口,扫过被保镖拦在后方、脸色惨白、眼中含泪的刘语熙。
那眼神极其复杂。
有绝望,有疯狂。
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歉意?
还有……一丝极其隐晦的、如同风中残烛般的……解脱?
刘语熙的心猛地一沉!一股强烈的不祥预感瞬间攫住了她!
不!不要!
她的无声呐喊还卡在喉咙里。
下一秒,江逸握紧玻璃碎片的手,似乎因为剧痛或脱力,猛地向下一滑!
“嗤——!”
一声极其轻微的、令人牙酸的皮肉被割裂的声音响起!
一道更加刺目的、猩红的血线,瞬间在他苍白的脖颈上绽放开来!
“江逸——!!!”刘语熙撕心裂肺的尖叫终于冲破喉咙!
“拦住他!”江父的咆哮声同时响起,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怒!
保镖如同猛虎般扑了进去!
但一切都晚了!
江逸的身体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软软地、沉重地向后倒去!他那只握着染血玻璃碎片的手无力地松开,碎片“当啷”一声掉落在冰冷的地砖上。
鲜血,如同蜿蜒的溪流,迅速染红了他身下洁白的床单,在他脖颈处晕开一朵刺目而绝望的猩红之花。
他最后的目光,似乎还停留在门口的方向,停留在刘语熙那张写满惊恐和绝望的脸上。
然后,缓缓地、无力地,闭上了眼睛。
习题集的裂痕在书包深处无声崩碎。
医药包的残骸化为齑粉。
烟盒里的碘伏棉签冰冷如霜。
而那个无声的、扭曲的“S”,此刻被淹没在一片刺目的猩红之中,彻底……消逝了。
“医生!快叫医生!”江父的咆哮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响彻在死寂的走廊里。
刘语熙僵立在病房门口,如同被瞬间冰封。她看着里面兵荒马乱的抢救景象,看着江逸脖子上那不断涌出的鲜血,看着他那张彻底失去生气的、苍白的脸……
世界,在她眼前,无声地……崩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