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质校徽在苏晚晴指尖翻转的刹那，右眼突然炸开1977年的阳光。女澡堂蒸汽里，林月华正用发卡撬开铁皮柜，体检报告上"妊娠阳性"被红笔粗暴地划掉。苏晚晴的左手还抓着通风管边缘，右手却已经穿过四十五年时光，死死攥住林月华的手腕。
"你干什么！"1977年的林月华惊叫。蒸汽在她睫毛上凝成水珠，的确良衬衫领口沾着几点油墨——那是北大录取通知书上特有的钢印痕迹。
苏晚晴的喉咙突然能发声了："把体检报告——"
话没说完，头顶通风管传来玻璃碎裂的脆响。陈雪的尖叫声像把冰锥捅进耳膜："妈妈救我！"苏晚晴右眼里的1977年画面突然扭曲，林月华的脸融化成培养室里漂浮的蓝色液滴。她踉跄着后退，后腰撞上控制台边缘。
"记忆融合度89%。"机械女声从四面八方涌来。天花板环形手术灯的阴影在地面蠕动，像十二只指向不同时刻的时钟指针。最中央的恒温箱残骸里，淡蓝色培养液正聚成陈雪七岁时的模样，小女孩的投影踮脚去够通风管里飘落的报纸。
苏晚晴扑过去时，右手突然痉挛着转向控制台。李教授的录像在墙面投下雪花噪点："......必须找到与林月华基因匹配的载体......"她的左手死死扳住右腕，指甲陷进"310823"的结痂伤口。血珠滴在控制台指纹识别区，警报声骤然变成纺织厂广播："......职工林月华调任实验室助理......"
陈雪的投影突然转过脸。本该是右眼的位置，浮现出林月华那颗标志性的泪痣。"妈妈终于来找我了。"小女孩的声音里混着成年女人的轻笑，悬浮的玻璃碎片突然加速旋转，在苏晚晴手臂割出十几道血线。
"你不是雪儿！"苏晚晴抓起染血的铜丝DNA模型砸向投影。铜丝穿过蓝色光影，当啷撞在通风管口的铁皮柜上——1977年的铁皮柜。右眼视野里，林月华正把篡改过的体检报告塞回柜子，柜门内侧的"310823"在阳光下泛着血丝。
剧痛突然从腹部疤痕炸开。苏晚晴跪倒在地，看见控制台屏幕监控画面里，真实的陈雪正在玻璃舱挣扎。输液管里的蓝色液体变成暗红，小女孩后颈的"8"字胎记渗出鲜血，在舱体写下"林月华"三个字。
"生物载体激活。"机械臂从天花板降下，针头对准苏晚晴的后颈。她翻滚着躲开，右手却不听使唤地抓向针管。左手指尖碰到校徽的瞬间，1977年的广播声突然清晰："......怀孕职工禁止接触实验药剂......"
通风管轰然喷出泛黄的病历本。苏晚晴用牙齿撕开封面，1977年8月23日的流产记录上，医生签字处按着枚鲜红指印——和玻璃舱里陈雪拍打舱门留下的血掌印一模一样。
"还剩两分钟。"机械女声响起时，铜丝投影的陈雪突然膨胀成成人大小。蓝色液滴组成的手指掐住苏晚晴喉咙，林月华的声音贴着耳垂响起："当年你流产的胚胎，李教授把它泡在培养液里......"掐着脖子的手突然下移，按在苏晚晴腹部的疤痕上，"......现在它长成雪儿了。"
控制台屏幕突然跳出李教授加密日志。苏晚晴的右手被无形力量拽向键盘，左手拼命抢过飘落的病历本。泛黄纸页上，流产记录背面印着模糊的超声波图像——双胞胎。这个认知像闪电劈开迷雾，她突然明白为什么陈雪的胎记是数字8。
玻璃舱里的陈雪停止挣扎。小女孩缓缓转头，右眼变成林月华的模样，左眼却流着苏晚晴的眼泪："妈妈，我们共用一个身体开心吗？"
环形手术灯突然全部亮起。苏晚晴在强光中看见自己分裂的影子——左边是现代的自己，右边是穿的确良衬衫的林月华。而正中央，七岁的陈雪漂浮在培养液里，肚脐延伸出的脐带连着她们两人的疤痕。
"记忆融合完成度97%。"机械女声开始倒计时。苏晚晴的右手突然能动了，她抓起手术刀划向投影。陈雪的笑声变成惨叫，蓝色液滴在空中凝成1977年的手术室场景：林月华躺在产床上，而李教授正把某个胚胎装进培养皿。
"你女儿是世上最完美的记忆容器。"林月华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压来。苏晚晴扑向主控台，染血的校徽卡进紧急制动槽。所有玻璃舱同时爆裂，陈雪的身体在液滴中分解重组，最终变成二十岁的林月华模样。
警报声戛然而止。苏晚晴喘着粗气抬头，看见"陈雪"站在培养液雨幕中，右手抚摸着自己后颈的胎记："现在，该把我的北大录取通知书还给我了。"
苏晚晴的瞳孔在警报红光中收缩成针尖大小。她盯着"陈雪"抚摸胎记的手指——那分明是林月华当年夹着香烟的姿势。培养液雨幕突然静止，悬浮的液滴里映出无数个1977年的手术室，每个画面里都有李教授往培养皿滴入蓝色药剂的画面。
"你女儿的身体真听话。"林月华的声音从陈雪喉咙里挤出来，带着培养液的黏腻感。她突然扯开衣领，锁骨下方露出和苏晚晴腹部一模一样的疤痕形状，"当年你流产时，李教授偷偷保留了活体细胞......"
通风管轰然坠落，泛黄的病历本在气流中翻飞。苏晚晴扑向最近的玻璃舱残骸，碎片割破掌心时突然看清超声波图像上的重影——两个胚胎的轮廓像数字8一样交缠。她喉咙里涌上铁锈味："雪儿是你故意让我领养的？"
"陈雪"的右眼突然流下蓝色液体，左眼却渗出鲜血："不，是你亲手从福利院选中了我。"她的手指插进后颈胎记，挖出团跳动的肉块，"毕竟这是用你流产的胚胎培育的......"
机械臂突然刺穿雨幕，针头扎进苏晚晴后颈。剧痛中她看见1977年的自己躺在产床上，而林月华正把注射器递给李教授。记忆最后闪回福利院那天——陈雪穿着蓝裙子转圈时，后颈胎记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反光。
"记忆融合完成度99%。"机械女声响起时，苏晚晴的右手突然掐住自己喉咙。左手拼命拽下校徽砸向控制台，铜质徽章在制动槽里迸出火花。所有悬浮的液滴同时炸开，在漫天蓝色水雾中组成1977年8月23日的完整病历——
流产记录下方，还有一行被药剂抹去的字迹：自愿参与记忆移植实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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