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风管道的金属网格在手术刀下发出刺耳的呻吟。苏晚晴的右手像被什么牵引着，刀尖精准地划开四个螺丝固定点，左手却死死按住颤抖的右腕。冰凉的铜丝DNA模型从她指缝滑落，在通风口边缘刮出一串火星。
"别想......"她咬紧牙关，额头抵着结霜的管道内壁。右眼突然闪过1977年纺织厂女澡堂的画面——林月华正用发卡撬开铁皮柜的锁，柜门内侧用指甲刻着310823。
左手突然失去知觉，手术刀当啷落地。苏晚晴的右手不受控制地抓向通风口，指甲在金属边缘刻下同样的数字。血珠顺着指纹滴进管道深处，下方传来液体被蒸发的嘶嘶声。
培养室的蓝光从通风口溢出来。苏晚晴的左眼刚适应光线，就看见十二个恒温箱像被无形的手摆弄着，缓缓排列成DNA双螺旋结构。最中央的箱体表面凝结着血滴状的露水，玻璃内侧映出她分裂的倒影——左边是现在的自己，右边是穿的确良衬衫的林月华。
"月华的女儿会是完美载体。"
突如其来的男声惊得苏晚晴差点松手。培养室角落的老式投影仪自动启动，李教授的实验录像在墙面投下晃动的光影。他站在手术台前，无影灯照亮台上两个并排的婴儿培养皿。
"记忆移植需要高度相似的生物载体。"录像里的李教授推了推眼镜，镊子尖轻轻拨动培养皿中的脑组织切片，"同卵双胞胎的基因相似度达到99.99%，但八月二十三日诞生的这对......"
苏晚晴的右耳突然灌满纺织厂广播的杂音。她看见林月华在女澡堂蒸汽里转身，嘴唇开合说着什么，而自己的喉咙不受控制地发出同样的音节："......承载苏晚晴记忆。"
录像突然卡顿。李教授的脸在雪花噪点中扭曲变形，声音却异常清晰："雪儿在培养室等妈妈。"
咚——
中央恒温箱毫无预兆地爆裂。苏晚晴从通风口跌落的瞬间，看见淡蓝色培养液在空中凝成陈雪的脸。七岁的小女孩被束缚在手术台上，麻醉面罩下的嘴唇无声蠕动着，口型分明是"救救我"。
玻璃碎片像慢镜头般四散飞溅。苏晚晴的左臂被划出三道血痕，却感觉不到疼。她扑向悬浮在空中的液滴，右手突然痉挛着抓向自己的咽喉。
"雪儿！"这个称呼冲口而出的刹那，苏晚晴的左手突然恢复控制。她扯下脖子上的铜丝DNA模型，染血的指尖在培养液里划出310823。液滴突然收缩成球，啪地炸开成全息投影——
陈雪被囚禁在圆柱形玻璃舱里，后颈的"8"字胎记正在渗血。舱体连接的显示器闪烁着一行小字：载体记忆融合度83%，预计完成时间3月10日8:23。
"你们把雪儿怎么了！"苏晚晴的嘶吼在培养室激起诡异的回声。右半边身体突然被无形的力量拉扯，她踉跄着撞向实验台，左手胡乱抓住一台显微操作仪。
通风管道突然喷出泛黄的报纸。1977年8月24日的《医学前沿》头版漂浮在培养液上，李教授和林月华的结婚启事被红笔圈出。边角处贴着张便签，护士的指印恰好盖住胎记位置——和陈雪后颈的一模一样。
苏晚晴的右手不受控制地伸向报纸。在指尖触碰到的瞬间，她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出一条1977年的简讯记录："患者苏晚晴，8月23日流产手术完成，胚胎组织已按李教授要求保留。"
培养室的灯光骤然熄灭。黑暗中，十二个恒温箱同时发出心跳监护仪的电子音。苏晚晴的左手死死攥住手术刀，右手却温柔地抚上小腹——那里有一道她从未记得的陈旧疤痕。
苏晚晴的指尖在陈旧疤痕上颤抖，手术刀在掌心刻出的"310823"渗出血珠。培养室突然响起机械女声："记忆融合程序启动，剩余时间2分37秒。"
恒温箱阵列突然像多米诺骨牌般倾倒，玻璃舱体互相撞击发出教堂钟声般的轰鸣。苏晚晴的左耳捕捉到微弱的齿轮转动声——天花板缓缓降下环形手术灯，灯臂末端的注射针头泛着淡蓝色荧光。
"妈妈别怕。"陈雪的声音突然从她口袋里传出。染血的铜丝DNA模型正在发热，七岁女孩的立体投影在血雾中浮现，小手指向中央控制台："李叔叔的密码是雪儿的生日倒过来。"
右臂突然被无形力量拽向控制台。苏晚晴的左手死死扳住实验台边缘，指甲在金属台面刮出五道白痕。投影仪自动对准她的虹膜，红光扫描时在视网膜上灼出燃烧般的刺痛。
"生物认证通过。"机械臂从地底升起，托盘里躺着支密封的玻璃管。管壁上用红漆写着"林月华-1977.8.23"，管内漂浮的脑组织切片正随着陈雪的啜泣声脉动。
通风管道突然传来布料撕裂声。一件的确良衬衫卡在网格间，领口别着的铜质校徽叮当落地。苏晚晴的右眼突然涌出大量泪水——1977年的林月华正隔着时空与她四目相对，两人同时伸手去捡校徽。
"记忆移植不是复制，是覆盖。"李教授的录像突然跳转到新片段。画面里的年轻版教授用镊子夹起两片脑组织，将它们浸入同一个培养皿："就像把两滴血融进一杯水。"
控制台屏幕突然亮起监控画面。陈雪所在的玻璃舱正在某间地下室剧烈摇晃，舱体连接的输液管里，淡蓝色液体突然变成鲜红。苏晚晴的疤痕处传来刀割般的剧痛，仿佛有无数根针正顺着血管游走。
"还剩87秒。"机械女声的倒计时中，铜丝投影的陈雪开始模糊。小女孩拼命拍打不存在的玻璃，口型在"快跑"和"救我"之间切换。苏晚晴突然意识到——这不是求救，是警告。
手术灯突然全部熄灭。黑暗中，十二个恒温箱的玻璃碎片悬浮成钟表形状，每一片都映出不同时期的苏晚晴。当秒针指向12时，所有碎片突然射向中央控制台，在即将命中玻璃管的瞬间——
通风管轰然炸裂。1977年的《医学前沿》报纸裹着冰霜喷涌而出，头版头条的结婚启事背面，赫然是李教授手写的实验日志："8月23日样本活性异常，建议立即终止妊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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