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报声像把电钻往苏晚晴太阳穴里捅。她盯着病历本上那行被药剂抹去的字迹，手指不受控地发抖。泛黄的纸页突然变得滚烫，1977年的手术室气味从纸缝里渗出来——消毒水混着血腥味，还有那股子蓝色药剂的甜腥。
"妈妈？"陈雪的声音从液滴雨幕那头飘过来，黏糊糊的，像泡发的棉花糖。
苏晚晴抬头，看见女儿站在爆裂的玻璃舱中央。培养液顺着她下巴往下滴，在锁骨凹处积成个小水洼。那件蓝裙子湿透了，紧贴着七岁女孩的身体，后颈的"8"字胎记在警报红光里一跳一跳。
"你不是雪儿。"苏晚晴把病历本攥出褶皱，指甲抠进"自愿参与"那个"自"字里。纸页发出细碎的撕裂声。
陈雪突然笑了。她抬手把湿发别到耳后，这个动作太成熟，绝不是七岁孩子会做的。培养液从她指缝漏下来，在地面写出"林月华"三个字。"当年你躺产床上哭的时候，李教授可夸你子宫条件好。"她歪着头，右眼流下一道蓝色液体，"说特别适合培育记忆容器。"
通风管掉下来的铁皮擦过苏晚晴脸颊。她没躲，血珠顺着下巴滴在控制台上。指纹识别区亮起来，机械女声夹杂着1977年的广播杂音："职工林月华......立即到实验室报到......"
"听见没？"陈雪——或者说林月华操控的陈雪——踮起脚尖转了个圈。蓝裙子下摆甩出水珠，每颗液滴里都映出个1977年的画面：产床、手术灯、李教授手里的培养皿。"你女儿跳芭蕾真好看。"她突然停下，扯开衣领露出锁骨下的疤痕，"比当年你流产时漂亮多了。"
苏晚晴的胃袋猛地抽搐。她扑向控制台，右手却突然被无形力量拽向键盘。左手死死扳住右腕，结痂的伤口又裂开，"310823"的数字被血染得发亮。
"别白费力气了。"陈雪的声音突然贴近耳畔，带着培养液的凉意。苏晚晴后颈一痛，针扎似的。她扭头看见女儿踮脚站着，右手食指戳在自己后颈的胎记上，指甲盖泛着不正常的蓝光。
"你猜李教授为什么选8当编号？"陈雪的手指在胎记上画圈，皮肤下的荧光物质随着她动作流动，"因为超声波里那两个小东西，就是这么头对头蜷着的呀。"
控制台屏幕突然爆出雪花噪点。苏晚晴在晃动的画面里看见自己的脸——1977年的自己，苍白地躺在产床上。而李教授正用镊子夹起个胚胎，放进盛满蓝色液体的培养皿。旁边还有个小一号的，像数字8下面那个圈。
"双胞胎？"苏晚晴喉咙发紧。右眼突然剧痛，1977年的阳光又灌进来。这次她清楚看见病历本背面：两个胚胎的超声波图像，像两粒挨着的黄豆。
陈雪的笑声突然变调，混进七岁女孩的哭腔："妈妈我害怕......"这声呜咽只持续半秒，又被林月华的腔调覆盖："现在知道怕了？你撕通知书的时候......"
苏晚晴抄起染血的校徽砸向屏幕。铜质徽章擦过陈雪耳边，在控制台撞出火花。所有悬浮的液滴同时震颤，折射出的画面突然同步——每个1977年的手术室场景里，都多出个穿白大褂往培养皿滴药剂的林月华。
"生物载体激活完成。"机械女声响起时，陈雪的身体突然抽搐。她跪倒在地，手指抠着喉结，指甲缝里渗出蓝色黏液。"妈......妈......"这次是真真切切的童声，带着溺水般的窒息感，"救......妹妹......"
通风管里飘下一张福利院登记表。苏晚晴接住的瞬间，陈雪突然暴起，整个人撞向她腹部。两人滚倒在液泊里，苏晚晴后脑勺磕在玻璃碎片上，温热的血立刻漫进耳蜗。
"她们把妹妹藏在......"陈雪的手突然抓住苏晚晴手腕，力道大得吓人。女孩的右眼疯狂转动，左眼却定定看着她，清澈得让人心颤。沾血的手指在玻璃碎片上划拉，写出的"救"字才完成一半，突然被某种力量拽着往后一仰。
苏晚晴扑过去时只抓住一把空气。陈雪的身体悬在半空，后颈胎记裂开条缝，蓝色荧光物质像活物般蠕动。机械臂从天花板降下，针头精准扎进那道裂缝。
"记忆融合完成度100%。"
整个实验室突然静默。悬浮的液滴凝固在空中，苏晚晴看见每颗水珠里都映着穿蓝裙的小女孩——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手拉手站在福利院门口。其中一个后颈有"8"字胎记，另一个手腕内侧烙着"310823"。
控制台屏幕闪了闪，跳出段1980年的监控录像：穿白大褂的林月华弯腰给蓝裙女孩系鞋带，手指在女孩后颈停留太久。而镜头角落，还有个穿同款蓝裙的，正扒着铁门往外看。
"雪儿？"苏晚晴去摸屏幕，指纹解锁区突然吸住她染血的手指。三维基因图谱在空气中炸开，两条螺旋链疯狂旋转，最终停在一个骇人的匹配率上：陈雪的DNA同时匹配她和林月华，就像......
就像那双胞胎胚胎被强行融合后的产物。
陈雪的身体突然砸在地面。她抽搐着爬向苏晚晴，七岁女孩的手指死死攥住母亲染血的衣角，在玻璃碎片上划完那个字：
"妹妹"
苏晚晴的指尖陷进玻璃碎片里，血珠顺着"妹妹"字迹的最后一笔晕开。陈雪的身体突然在她怀里痉挛，喉咙里挤出咕噜声，像是两种声音在争夺声道——七岁女孩的呜咽混着成年女人的冷笑。
"妈妈......"陈雪的眼白突然爬满蓝色血丝，指甲抠进苏晚晴手腕的旧伤，"她们把妹妹藏在......"话尾突然变成刺耳的电子音，实验室所有屏幕同时亮起红灯。天花板喷淋系统启动，蓝色液体像暴雨般浇下来，每滴都在地面炸开成1977年的画面碎片。
苏晚晴在雨幕里看见自己——十八岁的自己，正被按在产床上。李教授的白大褂下摆沾着血，镊子夹起的胚胎还在微微抽动。而林月华站在阴影里，往培养皿滴药剂的手指缺了无名指第一节。
"看见了吗？"陈雪的声带像被强行调频，每个字都带着双重回声，"你扔掉的通知书......"女孩突然撕开自己左臂皮肤，人造皮层下露出微型投影仪，正播放着1980年北大录取现场——林月华的照片被泼了红墨水，而签字栏赫然是苏晚晴的笔迹。
通风管突然炸裂，福利院档案像雪片般飞舞。苏晚晴抓住一张泛黄的体检表，1979年的油墨印着她从未见过的名字：陈霜。表格右上角贴着蓝裙小女孩的照片，后颈没有胎记，但锁骨下方隐约可见"310823"的荧光印记。
"双胞胎的基因共鸣比预期强200%。"机械女声从四面八方压下来。陈雪突然挣脱怀抱，四肢反关节爬上天花板，像只被线操控的木偶。她的脊椎在蓝裙下凸起不自然的弧度，第七节骨突处裂开小孔，露出数据接口的金属光泽。
苏晚晴扑向主控台，带血的五指按在基因图谱上。屏幕闪烁间跳出段被加密的监控——穿蓝裙的陈霜正踮脚够福利院药柜，而玻璃倒影里，林月华把注射器扎进女孩后颈。日期显示1984年6月，正是苏晚晴在纺织厂晕倒被送医的那天。
"你女儿真贴心。"天花板上的陈雪突然倒吊下来，湿发垂在苏晚晴眼前，"为了让容器更稳定......"她的瞳孔缩成针尖大，虹膜浮现出北大校徽的纹路，"她主动要求把妹妹的神经接进自己小脑。"
暴雨般的蓝色液体突然静止。苏晚晴在悬浮的液滴里看见无数个陈霜——福利院床底下的陈霜、被绑在电击椅上的陈霜、浸泡在培养舱里的陈霜。每个画面里女孩都在做口型，拼起来是三个字：地下三层。
警报声骤然变成胎儿心跳。陈雪的身体像断线风筝般坠落，苏晚晴接住她时摸到后颈有异物隆起。撕开人造皮肤，微型投影仪正在自动播放最后一段录像：林月华把陈霜推进焚化炉，而炉门关闭前，女孩突然转头对镜头笑了——那个笑容和陈雪此刻的表情一模一样。
"惊喜吗？"陈雪的手指突然掐住苏晚晴喉咙，力道大得能捏碎软骨，"你找的从来不是妹妹......"她的舌根底下闪过金属冷光，声带振动发出机械合成的北大校歌，"是李教授藏在焚化炉下面的......"
整面墙突然变成透明。苏晚晴的瞳孔里映出地下三层的景象：三百个培养舱排列成DNA螺旋状，每个舱里都漂浮着穿蓝裙的小女孩。而最中央的舱体标签上，赫然贴着陈霜的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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