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黑暗像粘稠的墨汁灌满壁龛。沈知意的后背紧贴着冰凉的石壁，萧景珩滚烫的鼻息喷在她耳畔，带着血腥味的颤抖。

　　"那道疤怎么来的？"他的手指突然掐住她手腕，力道得几乎要捏碎骨头，"说！"

　　指甲陷入皮肤的刺痛让沈知意闷哼一声。她摸到腰间银针，却在触及他掌心血迹时顿住——温热的液体在药瓶符文上蜿蜒，竟发出细微的滋滋声。借着微光，她看见血珠沿着凹槽流动，逐渐勾勒半幅卦象。

　　密道传来规律的敲击声，金属刀鞘刮过石壁的动静如同毒蛇游走。沈知意屏呼吸，感觉到萧景珩的肌肉绷得像拉满的弓弦。他的瞳孔在黑暗中不正常地扩散，冷汗顺着脖颈滑进衣领。

　　"松手。"她将银针抵在他喉结下方，"你毒发了。"

　　月光突然从头顶裂隙漏下来。沈知意趁机挑开他衣领，针尖触到锁骨下方凹凸不平的皮肤。那道月牙形的疤痕边缘整齐，像是被特殊刀具刻意割出来的。她呼吸一滞——和柳如烟手腕上的痕迹一模一样。

　　萧景珩突然松开钳制，染血的手指按住太阳穴："太医院取心头血..."他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用三棱银针...放血后烙月牙印..."

　　石板移动的轰鸣打断了他的话。滚落的药瓶卡进井底缝隙，符文吸饱鲜血后骤然发亮。红光暴涨的瞬间，数十枚银针从不同角度激射而出，破空声如同蜂群振翅。

　　三声闷响接连传来。沈知意石缝看见三名死士捂住喉咙倒下，针尾的红缨在他们指间颤动。第四枚银针直取拐角处的红衣，却在临近柳如烟心口时诡异地坠地。

　　"有意思。"沈知意碾碎掌心的药粉，"看来有人提前服了解毒丹。"

　　萧景珩突然剧烈抽搐起来。他咬舌尖，血腥味在口腔爆开的疼痛让他清醒："那碗药...被分成了两份..."他的指甲抠进石壁，在青砖上留下带血的抓痕，"铁网外递来的...是双色绣鞋..."

　　井底传来齿轮咬合的巨响。沈知意拽着萧珩滚突然出现的暗道，身后石板轰然闭合。坠落时她本能地护住他后脑，手背在青铜齿轮上刮出深可见骨的血痕。

　　黑暗中有冰凉的液体滴在脸上。沈知意摸到腰间金疮药，撕开裙摆时发现自己的手指抖得厉害。萧景珩的呼吸越来越弱，月白锦袍被血浸透后变成诡异的紫黑色。

　　"别睡她将药粉按在他肩头伤口触到一块尖锐的瓦砾碎片，"告诉我双色绣鞋的事。"

　　萧景珩涣散的瞳孔映着墙壁上的星象图。他忽然抓住她染血的衣袖："冬至祭祀...太医院..."他的指尖划过某个星座图案，恰好与沈知意生辰的星轨重合，"穿双色绣鞋的宫女...给囚犯送过药..."

　　密道深处传来机括转动的咔嗒声。沈知意突然按住萧景珩的嘴唇——有轻盈的脚步声正在靠近，像猫踩在绒毯上那般悄无声息。月光通风孔斜射进来，照亮地上一小截银针，尾缠着的金线正缓缓褪色。

　　"柳如烟的耳坠。"沈知意用口型说道，将萧景珩往阴影里推了。他的体温高得吓人，掌心血迹不知何时变成了诡异的蓝紫色。

　　红衣女子出现在转角时，沈知意看清了她左肩的伤——银针划破衣料的地方，皮肤下隐隐透出青色血管。柳如烟弯腰拾起那截银针，指尖刚碰到金线就猛地缩回手，像是被烫到似的。

　　果然。"沈知意捏碎最后一粒药，苦涩的味道舌尖蔓延，"你体内流着抗毒的血。"

　　萧景珩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他吐出一口黑的血，染红了沈知意半边衣袖。在陷入昏迷前，他死死攥住她的手腕，指甲在她皮肤上刻出月牙形的红痕。

　　青铜灯台暗处出来，灯油泼洒在星象图上。火苗窜起的瞬间，沈知意看见墙壁另一侧浮现出密密麻麻的小字——是七年前太医院某位御医的笔迹，记录着某种特殊取血术的步骤。

　　如烟的红衣在火光中格外刺目。她抬起手，腕间的月牙疤正对着沈知意："你以为只有两个人碰过那碗药？"她的笑声像指甲刮过瓷器，"当年太庙里..."

　　爆炸声突然从头顶传来。碎石簌簌落下，砸在青铜齿轮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沈知意护住萧景珩的头，看见井口方向起浓烟。某种甜腥味的粉末混在烟雾里，接触到皮肤立刻引起细小的灼痛。

　　"闭眼！"她扯下外袍盖住两人，听见柳如烟的脚步声踉跄着。衣料下萧景珩的呼吸越来越弱，掌心的紫色血迹正缓缓进她腕间的月牙红痕。

　　星象图上的火苗突然诡异的青色。沈知意摸到腰间的银针——针尖不知何时已经，像是被某种强大的磁力吸引着指向墙壁某处。她拖着昏迷的萧景珩向那个方向移动，指尖触到一块凸起的砖石。

　　砖缝里渗出冰凉的液体。沈知意沾了一点在指尖，借着火光看见是半凝固的碧色药汁，散发着与萧景珩掌心血相同的甜腥味。当她试图挖开块时，整面墙突然发出嗡鸣，星象图上的苗齐齐转向北方。

　　远处传来铁链拖地的声响。沈知意握紧银针，看见浓烟中浮现出两个模糊的人影——穿着双色绣鞋，另一个腕间晃着月牙形的银铃。

　　青焰在墙壁上投下扭曲的影子，沈知意的手腕被萧景珩无意识地紧。指甲嵌入皮肤的疼痛让她皱了皱眉，却无暇顾及——穿双色绣鞋的宫女正从浓烟中缓步走来，鞋尖沾着暗褐色的血迹。

　　"把药引交出来。"宫女伸出枯瘦，指节泛着不正常的青白色，"他撑不过寅时。"

　　如的红衣袖口突然甩出三枚银铃，铃铛在空中炸开成紫色烟雾。宫女被迫后退时撞上青铜匣，匣盖震开的瞬间，泛黄的纸卷滑落半截。

　　沈知意趁机扑裂缝。银针刚触到渗着碧色液体的砖块整面突然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嘎声。碎石簌落下，在青砖地面砸出细小的凹坑。

　　"当心！"

　　柳如烟拽住她的后领往后拖。沈知意后仰时看见星图上的火星突然暴涨，壁画后的暗格轰然坍塌。青铜完全暴露在火光下，匣面"药人"被照得忽明忽暗。

　　宫女发出夜枭般的尖笑，干枯的手指抓向匣。柳如烟的红绫缠住她的脚踝，两人同时跌倒时扯落了对方的半幅衣袖。沈知意呼吸一滞——她们腕间都有月牙形的疤痕，边缘整齐得像是用同一把刀刻出来的。

　　萧景珩突然剧烈抽搐起来。黑血从他嘴角溢出，在月锦袍上晕开大片渍。沈知意扑过去掰开青铜匣，泛黄的纸卷展开时簌簌下的药粉组成残缺的卦象。

　　"双生药引她的指尖在朱批文字上颤抖，"唯共生者血可解？"

　　柳如烟的手突然压住纸卷："看永昌十六年那页——"

　　宫女的金簪划破空气直取柳如烟咽喉。沈知意甩出针击偏簪尖，针尖擦过柳如烟手腕时带出一血珠。血滴落在萧景珩锁骨处的伤口，竟冒出刺啦作响的青烟。

　　"你的血有毒？"沈知意猛地抬头。

　　柳如烟捂住手腕后退，红衣在火光中团将熄的炭火。"不是毒..."她喘息着看向青铜匣，"是相克混乱中禁卷最后一页被掀开。沈知意瞥见自己的生辰八字赫然列在"药人"名录下，日期旁还批着"太庙取血"四个小字。宫女趁机扑向匣中碧色晶石，指甲缝里的血垢蹭在晶石表面。

　　沈意划破自己腕间的月牙。血溅上晶石的晶石表面突然浮现出细密的血丝，像活物般蠕动起来。沈知意的手腕被柳如烟猛地开，血珠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你疯了吗？"柳如烟的声音发颤，"这晶石会吸干你的血！"宫女趁机扑向晶石，枯瘦的手指刚碰到表面就发出凄厉的惨叫——皮肤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萧景珩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嘴角溢出的黑血中夹杂着细小的晶石碎片快走！"柳如烟的红绫卷住沈知意的腰，将她往石门方向拖去。青铜匣突然发出刺耳的嗡鸣，匣面上的"药人"二字渗出暗红色的液体。沈知意回头时，正好看见宫女的绣鞋被晶石吞噬，只滩腥臭的黑水。，整间石室突然剧烈震动，晶石融化成液体渗入萧景珩的伤口。他紫黑的唇色开始褪淡，呼吸却突然急促起来。

　　"不够..."柳如烟盯着不断缩小的晶石，"需要持续供血..."

　　石室顶部突然传来机括转动的闷响。沈知意抬头看见通风孔外闪过双色绣鞋的影子，第二道身影的裙摆上沾着新鲜血迹。萧景珩的手突然抓住她的衣角，涣散的瞳孔映着火光。

　　"冬至...祭祀..."他的声音像是从水下传来，"穿双色鞋的...不止一个..."

　　柳如烟的红绫突然缠住沈知意的手腕："你的血会引他们过来！"她指向正在融化的晶石，"看纹路——"

　　晶石表面浮现出细密的血管状纹路，正贪婪地吸收着沈知意的血液。石室四壁渗出更多碧色液体，在地面汇成诡异的图腾。宫女发出痛苦的嘶吼，她的指甲开始剥落，露出下面青紫色的甲床。

　　青铜匣突然自动合拢，将剩余的药引锁在其中。沈知意感到腕间伤口传来诡异的吸力，仿佛有无数小的牙齿在啃噬皮肉。萧景珩的瞳孔骤然收缩，他看见沈知意腕间的血珠悬浮在空中，形成细小的锁链形状。

　　"共生契约..."柳如烟的声音突然变得遥远，"原来当年太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