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驻骅别院。
太医小心翼翼地揭开凌不疑的中衣,看着伤口又渗出血来,周围竟隐隐约约有了些腐肉。
太医担忧地说道:“将军的伤口重新裂开,伤处已腐。得忍着点痛,下官得先取出桑皮线,再祛除清瘀、除去腐肉才行!”
凌不疑点点头,将头侧过一边,对着远处说道:“陛下,臣的伤口有碍观瞻,您,不若先行回避吧!”
文帝怒气冲冲地走到凌不疑面前。
文帝:“回避个屁!朕什么没见过!”
看到凌不疑惨烈的伤口,还是缓缓转过身去,叹气道:“你现在知道自己伤重了!朕早些告诉你,早一些娶妻生子,整日打打杀杀的,到头来啊,死了都没人给你送葬!坟前连个打灵幡的人都没有!”
凌不疑:“陛下若再想像四年前那般,强压着臣娶裕昌郡主,那臣就再出征,即便是去胡人地界上找仗来打,也要将这条性命葬送在那里!如此,陛下就不会再有这样的烦恼了!”
文帝:“竖子!还说这些蠢话!”
文帝颇有些气急败坏,这时,梁邱飞和梁邱起二人走了进来,正好撞到了文帝的枪口上!
文帝指着二人怒骂道:“还有你们俩,废物!将军受这么重的伤,你们俩是瞎了还是残了!为什么不早些回来,早一些医治!”
凌不疑开口维护:“陛下要怪罪还是怪罪臣吧!战场上军令如山,他们二人,也不好违抗!”
文帝:“你不要仗着朕舍不得怪罪你,你就肆意妄为!朕把你当亲生子一般的抚养长大,你如此不爱惜自身,你到底要做甚?”
太医擦拭着凌不疑的伤处,凌不疑“嘶”了一声。
文帝:“你能不能轻点!”
太医:“是!”
凌不疑:“无妨,继续!”
文帝闻言悲痛地看着凌不疑,神情低落。
文帝:“朕和你舅父,情同亲兄弟,自幼,一起吃一起住一起长大!你舅父为了国家,牺牲了全家人的性命,朕心痛,自责无法救他一命,这才把霍家全族荣耀都赏赐给你,就希望你能够好好的活着。可是你呢?一不娶妻,二不生子,人家袁善见和你同岁,孩子都快出来了!就知道整天打打杀杀,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你母族霍氏的血脉,难道真的要断送在你的手里吗?”
凌不疑:“臣只想像舅父那样,娶一个知心相爱之人!与其像城阳侯那般,朝秦暮楚地弃我阿母,使得两人相恨半生,臣,宁可孑然一身!陛下不必再劝了!”
文帝地点点头,转头又看到憨傻站在一旁的梁邱飞,使了使眼色,假装怒骂道:“看什么看,还不给朕滚出去!”
太医还在内室为凌不疑处理伤口,文帝则走到大厅内问话。
文帝:“现在樊昌长功夫了,居然能够把你们少主公伤得这么重!”
梁邱飞:“陛下未免太抬举樊昌了,少主公不是被他伤的!是他自个儿拖的!”
梁邱起:“咳咳咳”
文帝:“干什么!说,到底怎么回事?”
二人保持沉默。
文帝:“你俩,倒是仆随主样!子晟平日说十句话,你们俩只说九句半,对吧?”
梁邱起觉得是在夸他,抬头憨憨地笑了笑。
文帝:“还笑!”
梁邱飞:嘻嘻—不嘻嘻
文帝指着梁邱起:“你说!”
又指了指梁邱飞:“你要不说,我连你家少主公一并责罚!”
梁邱起缓缓说道:“少主公本是领命攻打在骅县的樊昌叛军,叛军甫定,又听闻新上任的县丞未曾前来接任,恐其途中遇险,因此又折返相救,才耽误了肩伤!”
文帝:“新上任的县丞?不是说新上任的县丞去了清县吗?既然你们家少主公要去救新县丞,那顺便在清县就可以疗伤啊?”
梁邱飞:“少主公压根就没去救清县的县丞,他是去救县丞家的女眷!”
梁邱起幽幽地看着阿飞,弟啊!你要shi啊!
文帝:“女眷?”
梁邱飞:“对!就是那个被救的小女娘,给少主公拔的箭,小女娘手上没个轻重的,少主公又忙着追拿樊昌,这才耽误了伤势!”
梁邱飞巴巴的越说越有劲,不经意看到亲阿兄“你死定了”的眼神,闭了嘴。
文帝:“拔箭,疗伤,小女娘?那小女娘是谁?”
梁邱飞欲言又止,转头看向梁邱起。
文帝:“不许看他!就你说!”
梁邱飞:“曲陵侯程始的幺女,程少商。”
文帝:“程少商?长什么样?”
梁邱飞想了想,脑中浮现一个人影,脱口而出:“长得不如袁善见的夫人。”
梁邱起用手捂住脸,没谁了!
文帝挑了挑眉:“这又有袁善见夫人什么事?”
梁邱飞:“没事啊,臣哪说的出来程少商长什么样…只知道袁善见的夫人是全都城最好看的,所以臣才会那么说。”
文帝无语住了:“算了,问你干什么…人家再怎么好看也是他人妇喽,不像你家少主公没有新妇疼~”
听闻桑舜华等人遇到叛军,骅县被屠城。皇甫仪坐不住了,非要去看一眼。袁慎怕他路上危险,让吴师带些部曲跟着。皇甫仪想了想又亲自去请裴翁一同前往。语嫣又让人多准备些药材,粗布和粮食,还有不少钱财,让吴师到时把救灾物资交给骅县新县丞。
袁府
语嫣在书房正练字。有仆从来报,裴翁带着一个受重伤的女童回来了,让她过去帮忙。
语嫣也没多问,吩咐知春知冬跟着,就让莲花扶着自己去了药园。
到了屋内,看见床上躺着睡着了的女童。脸色苍白,气息孱弱,看着情况不妙。裴翁瞧见她来了,起身让了位置,语嫣自然地坐下,搭上细腕。
语嫣闭着眼睛,细细探着脉,发现内脏有破裂的迹象,好在裴翁用针暂时止住出血,想必是一路用药吊着才到这的。
搭着脉博输送了一会扬州慢,回头对着裴翁道:“先止血再温养内脏,等差不多再除瘀血,然后再滋养。施针用药缺一不可。”
边说边洋洋洒洒写了一堆药材名,裴翁在一旁看着点点头。
裴翁:“这女孩是骅县程老县令的孙女,程老县令一家就义迎敌…这孩子是唯一血脉了…哎…”
语嫣听闻深吸口气,鼻子发酸,眼圈也红起来。
调整下情绪:“师傅先去歇着吧,我来就行。莲花,去拿着方子熬药,知冬和知春去安排几个心细性子温和的婢女来照顾,多准备些换洗衣物,其它的你俩看着安排。”
语嫣给她施了针,去看药时往里面加了些灵泉水。
看着孩子还在昏睡,让人在后面抱着,语嫣一勺一勺地喂着,边喂边按着穴位让她把药咽下去。
忙了一个多时辰,才回到主屋歇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