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青的蛇尾在地面扫出沙沙的响,路灯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分叉的信子在唇角嘶嘶作响:“去年第三街区有个契约兽人被遗弃,在回收站门口蹲了三个月,毛都褪成灰色了。”他甩尾卷住王文的鹿蹄,鳞片间沾着的夜露滴在地面,“你想让老徐当那个在合同上按红手印的人?”
王文的鹿角蹭到街边的梧桐树,叶片扑簌簌落进她的咖啡杯:“可你看他俩……”她指着前方路灯下的身影——徐涛正把围巾往天乐脖子上绕,对方的尾巴卷着他的手腕,像团永不融化的姜黄色云朵。陈青突然噤声,看见天乐仰头时,后颈月牙疤在月光下闪过,和徐涛锁骨下方那道淡红痕形成微妙的呼应。
“契约不是过家家。”陈青的声音放轻,蛇尾却缠紧了咖啡杯,“我见过兽人的精神体消散时,人类连哭都流不出眼泪——记忆会被啃得只剩碎渣。”他忽然想起自己颈间的咬痕,十年前那只眼镜蛇兽人离开时,鳞片刮过地面的声响至今还在午夜梦回时刺痛耳膜。
王文的鹿耳朵突然竖得笔直,指向街对面——便利店暖光里,徐涛正和天乐分享同一包薯片,尾巴在玻璃上扫出歪扭的心形雾气。她摸出手机,相册里存着今早拍到的画面:天乐用尾巴卷着毛线针,在徐涛旧校服上绣小骨头图案,晨光把他的睫毛照得透明。
“或许……”她的鹿蹄在地面划出小坑,“徐涛早就知道寿命的事?你看他办公桌上摆的那个玻璃罐,里面全是天乐褪下的绒毛。”陈青的蛇信子突然僵住,想起上周帮徐涛整理文件时,看见他笔记本里夹着张市政厅的“兽人延寿研究”剪报,边角被手指揉得发皱。
夜风卷起街角的落叶,扑在便利店玻璃上。徐涛的笑声混着薯片袋的脆响飘过来,天乐的尾巴扫过他小腿,像在驱赶深秋的凉意。陈青看见徐涛忽然伸手,替天乐摘掉头发上的槐树叶,指尖在发间停留了三秒——那是人类表达温柔时,最克制的触碰。
“明天别问了。”陈青忽然说,蛇尾松开咖啡杯,游向阴影里的巷口,“有些答案,该让尾巴自己摇出来。”王文抬头,看见他鳞片上沾着的夜露在月光下闪着光,像某段被小心收藏的、关于“克蒂斯”的记忆。
远处传来末班地铁的轰鸣,徐涛和天乐的影子交叠着越走越远。天乐的尾巴卷着徐涛的公文包带,后者手里还攥着半块没吃完的薯片——就像十年前那个分肉包子的清晨,时光在他们脚边碎成金箔,每一片都刻着“永远”的形状。
陈青在巷口顿住,抬头看漫天星斗。某颗流星划过的瞬间,他听见自己鳞片下的心跳,和远处某个摇尾巴的节奏,莫名合上了拍。或许契约从来不是枷锁,而是两个灵魂在时光长河里,终于找到彼此的锚点——无论长短,皆是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