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涛抱着文件夹从旋转门出来时,暮色正把写字楼玻璃染成蜜糖色。天乐蹲在台阶上,尾巴尖扫着路灯投下的光斑,卫衣兜帽上沾着片槐树叶——那是他每次等得无聊时,用尾巴卷下来的。
“老徐你看!”王文的鹿蹄在身后戳他腰眼,“人家尾巴都快摇成螺旋桨了!”狐狸王姐不知从哪冒出来,往他手里塞了包牛肉干:“狗兽人示爱时会送亮晶晶的东西,上周我家三花叼了颗玻璃珠给我。”
天乐听见动静抬起头,琥珀色眼睛在暮色里亮起来。他起身时,徐涛看见他卫衣口袋里露出半截银色链子——是自己去年丢的钥匙链,小狗挂件在风里晃出细碎的光。
“你……”徐涛的话被晚风揉碎,看着天乐尾巴卷着个纸团跑过来。展开时,里面是颗剥了壳的荔枝,果肉上还沾着他今早落在茶几的奶糖纸。
“给你的。”天乐的犬齿咬着下唇,耳尖红得快滴血,“路上看到卖荔枝的,想起你说过……”话音未落,尾巴突然扫到徐涛手背,卷着他往地铁站走。王文在身后吹起口哨,鹿耳朵抖得像在打拍子。
地铁里人潮拥挤,天乐把徐涛护在立柱旁,尾巴圈成半圆隔开人群。有小孩指着他尾巴惊呼,他就把尾巴尖往徐涛手里塞,像小时候把最甜的野莓推过去。
“其实我……”徐涛摸着手里的荔枝,想起今早出门前,天乐偷偷往他公文包塞薄荷糖的样子。地铁报站声响起时,天乐突然凑近,温热的呼吸拂过耳尖:“我喜欢……”
刹车声淹没了后半句。天乐踉跄着撞进徐涛怀里,尾巴却稳稳卷住对方手腕。徐涛闻到他发间混着的洗衣液清香——是自己常用的那款,后颈月牙疤在灯光下泛着柔光,像片被驯服的月光。
出站时,天乐忽然从口袋里掏出个东西,掌心向上递给徐涛。是颗透明的玻璃弹珠,里面嵌着 dried 的三叶草,正是他们初遇巷口的那种。
“亮晶晶的。”天乐的声音轻得像片羽毛,尾巴在身后扫出紧张的弧线,“听说人类喜欢这个……”
徐涛的手指扣住弹珠,触到天乐掌心的温度。十年前那个暴雨夜,他把发抖的小狗裹在校服里,掌心也是这样的温热。远处的便利店亮着暖光,他忽然想起王文说的“示爱”,想起陈青甩尾时说的“羁绊”。
“天乐。”他听见自己的声音穿过暮色,像推开十年前那扇巷口的门,“我喜欢每天回家时,有人用尾巴给我扫开门口的落叶。”
天乐的尾巴猛地绷直,弹珠在掌心滚出细微的响。徐涛看见他睫毛剧烈颤动,琥珀色眼睛里有星光在涨潮,像十二岁那年他第一次给流浪狗喂肉包子时,对方眼里盛着的、要把他溺毙的温柔。
夜风卷起街角的宣传单,某张纸上的“宠物领养”字样被吹得翻飞。徐涛摸出包里的牛肉干,掰成两半——天乐的尾巴立刻卷住他手腕,像当年那样,把较大的那块推回他掌心。
有些喜欢,早就藏在分肉包子的默契里,藏在尾巴卷住手腕的温度里,藏在十年如一日的、亮晶晶的注视里。就像此刻,弹珠里的三叶草轻轻晃动,像在说:你看,春天从来没有离开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