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你就是

酒气混着烟草味漫上天乐鼻尖时，他听见徐涛的声音像浸在温水里的棉花，软塌塌地往自己肩窝钻。怀中人的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阴影，后颈皮肤泛着酒后的薄红，和十二岁那年暴雨夜冻出的潮红一模一样。

“那只狗……”徐涛的手指无意识地揪住天乐卫衣布料，“毛是姜黄色的，尾巴尖往左卷，爪子上有块月牙形的疤。”他忽然笑起来，额头蹭过天乐下巴，“后来我找了它很久，巷口的野莓都熟了三回。”

天乐的尾巴在沙发下轻轻晃了晃，扫起地板上的灰尘。他想起那些在巷口等投喂的清晨，把野莓放在徐涛书包旁时，总要先用爪子把最红的那颗转个圈。“后来呢？”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发颤，像十年前第一次蹭到人类掌心时的战栗。

“后来它不见了。”徐涛的声音突然低落，手指卷住天乐后颈的碎发，“我猜它被好心人领养了，说不定现在过得很好。”酒液在玻璃杯里晃出涟漪，映出天乐琥珀色的眼睛——那里面盛着晃动的灯光，和某种即将决堤的温柔。

“如果……”天乐的犬齿轻轻咬住徐涛指尖，又很快松开，“如果那只狗现在就在你身边呢？”他感觉到怀中人的身体猛地绷紧，酒气随着呼吸扑在自己喉结上，像片被风吹暖的羽毛。

徐涛突然抬头，鼻尖几乎碰到天乐的。吊灯的光碎在他瞳孔里，像撒了把银河的碎片。天乐看见自己的倒影在那片碎光里摇晃，尾巴尖不受控地卷住徐涛的小腿，像条迷路多年终于找到归处的船锚。

“你身上有它的味道。”徐涛的指尖抚过天乐后颈的月牙疤，触感像十年前那场暴雨终于停了，“是青草混着肉包子的味道。”天乐的尾巴突然扫翻了桌上的酒瓶，琥珀色的液体在地毯上蜿蜒，像极了他们初遇时那道流血的爪印。

“徐涛。”天乐听见自己叫出这个名字，尾音带着哽咽的颤，“我就是……”话没说完，就被突然覆上来的掌心按住嘴唇。徐涛的拇指轻轻擦过他犬齿，指腹上还带着钢笔留下的茧：“我知道。”

酒瓶在地板上滚出闷响，惊飞了窗外的夜鸟。徐涛的额头抵着天乐的，呼吸交缠成同一频率。十年前的肉包子，十年后的威士忌，在时光的褶皱里酿成同一杯温柔。天乐感觉到对方的指尖滑进自己发间，摸到那截永远往左卷的尾巴尖，像握住了整个春天的光。

“以后不用再找了。”徐涛的声音埋在他肩窝，带着酒气的温热，“我会把肉包子分你一半，像小时候那样。”天乐的尾巴猛地缠住对方腰际，听见自己胸腔里传来轰鸣——那是心跳，是十年前就该响起的，属于家的声音。

月光从窗帘缝隙漏进来，给两个影子镀上银边。徐涛摸到天乐卫衣口袋里的玻璃弹珠，正是今早他找了整个玄关的那颗。弹珠表面映着他们交叠的脸，像把星星揉碎了，藏进最柔软的梦里。

有些答案，从来不需要说出口。就像尾巴会记住风的形状，掌心会记住温度的轨迹，有些羁绊，早在十年前那个分肉包子的清晨，就已经在彼此的生命里，咬下了永不褪色的契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