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的吊灯在王文的话音里晃出细碎的光。徐涛的指尖刚触到茶杯,就被王文鹿蹄般的指尖轻轻拍开——对方杯里泡着的枸杞正浮成小漩涡,像极了天乐每次看见牛肉干时发亮的眼睛。
“天乐?”王文的鹿角蹭到百叶窗,叶片发出沙沙的响,“这名字倒像哪家少爷的……”她忽然噤声,看着徐涛耳尖泛起的薄红,想起方才陈青被戳穿“克蒂斯”时,蛇尾卷着咖啡杯转了十七圈。
“我们……”徐涛的声音被空调风扯散,他想起今早出门前,天乐把他的领带咬成麻花,尾巴却轻轻卷着他手腕,像在说“早点回来”。茶水间传来蜥蜴人老李煮咖啡的香气,混着王文身上淡淡的苜蓿草味,忽然让他想起巷口老槐树的荫凉。
“就是普通室友。”话一出口,自己都觉得干涩。王文的鹿耳朵突然竖得笔直,指向窗外——某栋写字楼顶上,姜黄色的影子正扒着玻璃朝这边张望,尾巴尖挂着片被风吹乱的云。
“普通室友会把对方的旧照片藏在枕头底下?”陈青不知何时游到身后,蛇信子扫过徐涛后颈,“我昨天下班看见,你家那位正用尾巴给你织围巾呢,针脚比王姐的狐狸毛围巾还密。”
王文的保温杯“当啷”撞在桌面,枸杞洒了半桌:“织围巾?!狗兽人只有对……”她猛地捂住嘴,鹿角上的铃铛叮铃作响。徐涛忽然想起上周整理衣柜,发现条半成品的姜黄色围巾,毛线里缠着片干枯的三叶草——那是他们初遇的巷口长的。
“他脖子上有旧疤。”徐涛听见自己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边缘,“十年前被捕兽夹伤的,我帮他挑过脓。”会议室突然安静,陈青的蛇尾停止了摆动,王文的鹿耳朵慢慢耷拉下来,像两片被露水打湿的叶子。
“所以呢?”陈青突然开口,蛇信子在唇角嘶嘶作响,“你打算当三个月的临时主人,然后看着他被送去格式化记忆?”他甩尾扫过地面,鳞片间掉出片碎纸——是市政厅契约冷静期的宣传单,“兽人被遗弃时,会先拔掉所有犬齿。”
茶杯在徐涛手里剧烈震动。他想起天乐笑时露出的尖尖犬齿,想起那家伙用犬齿轻轻叼开他易拉罐拉环的样子。手机在裤兜震动,是天乐发来的视频:某只姜黄色的“室友”正把他的旧校服顶在头上转圈圈,尾巴扫起的灰尘里,隐约可见校服内衬上当年用马克笔写的“徐涛”二字。
“他叫天乐。”徐涛忽然站起来,椅子在地面拖出刺耳的响,“乐天知命的乐。”阳光穿过百叶窗,在他脸上织出金色的条纹,像极了十年前某个秋日,落在黄毛小狗背上的光斑。
王文的鹿角轻轻碰了碰他肩膀,递来包宠物湿巾:“上周我看见流浪狗保护协会招人……”她的鹿蹄在地面划出小坑,“需要志愿者给兽人读睡前故事什么的。”陈青甩来支钢笔,笔帽上刻着条衔尾蛇:“黑市有卖伪造的兽人血统证明,不贵。”
窗外的天乐突然跳下天台,尾巴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徐涛抓起公文包往门口跑,听见王文在身后喊:“老徐!狗兽人织围巾时,用的是褪下的绒毛!”
电梯门合拢的瞬间,他摸出手机给天乐发消息:**晚上想吃糖醋排骨还是番茄炒蛋?**发送键按下的刹那,想起今早对方偷喝他咖啡时,尾巴尖在桌下偷偷卷住他皮鞋的样子。
原来有些关系,从来不需要被定义。就像十年前的肉包子要分两半,就像此刻心跳的频率,和某个摇尾巴的身影,早已在时光深处,织成了最柔软的契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