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四的春夜带着潮湿的暖,夏知许站在天文系毕业展的玻璃橱窗前,看见林砚的脉冲星研究模型被摆在正中央。亚克力罩下,银色的中子星模型旁缀着枚草莓吊坠——是她大二时用选修课的金工课作业改的,当时他说这是“脉冲星辐射带里的甜蜜干扰”。
“许学姐在看林学长的模型?”小学妹抱着展板路过,眼睛亮晶晶的,“听说这个设计里藏着英语密码,您肯定能破译!”
她笑着摇头,指尖触到橱窗玻璃上的倒影——自己穿着英语系的学士服,领口别着林砚送的微型望远镜胸针,而他正在展台另一头被教授们围着,白衬衫袖口露出她新织的樱花粉护腕。
“来看这个。”忽然有双手从身后圈住她的腰,雪松气息裹着实验室的淡淡铅味。林砚将下巴搁在她发顶,指着模型底座的星图纹路,“脉冲星的自转周期,是我们第一次约会的时长。”
夏知许转身时,学士帽穗扫过他下巴。她看见他领口别着的小熊领针,正是四年前她塞在他储物柜里的那枚,金属表面被磨得发亮,像被无数目光温柔抚摸过的恒星。
“英语系的毕业大戏,今晚首演。”她晃了晃手机里的电子票,票面印着《罗密欧与朱丽叶》的星空幕布,“主角的台词我都背熟了,尤其是——”她凑近他耳边,用朱丽叶的语调轻念,“‘你是我的北星,指引我穿越黑暗的宇宙。’”
林砚的喉结滚动,耳尖在暖黄的展灯光里泛着粉。他想起上周帮她对戏时,她穿着戏服靠在他实验室的机柜旁,月光透过百叶窗在她脸上织成星网,他鬼使神差地用万用表测了自己的心跳频率——144次/分钟,和四年前暴雨夜相同。
毕业舞会的礼堂穹顶缀满光纤灯,像把整个银河摘了下来。夏知许踩着高跟鞋旋转时,看见林砚正穿过人群向她走来,西装内袋露出半截草莓手帕——是她熬夜绣的毕业礼物,针脚里藏着莎士比亚的十四行诗。
“可以和你跳支舞吗,夏知许同学?”他伸手时,袖口滑下道新伤——今早帮她搬话剧道具时蹭的。她将手放进他掌心,感觉到他指尖微微发颤,像当年在天台第一次触到她的小熊钥匙扣。
舞曲是改编版的《卡农》,弦乐声中混着远处钟楼的报时。夏知许望着他衬衫领口的痣,忽然想起大一时他替她挡住砸来的投影仪支架,那枚痣就在她眼前晃了又晃,最后成了她英文日记里的“第37颗星”。
“论文答辩时,评审教授问我研究意义。”林砚的声音混着周围的笑声,却格外清晰,“我说,是为了证明——在140亿光年的可观测宇宙里,总有颗脉冲星,会为某颗行星永远保持同步自转。”
她的鼻尖发酸。想起昨夜帮他校对致谢词,他写:“感谢夏知许女士,您的存在让所有‘孤独旋转的天体’假说不攻自破。”而她偷偷在后面加了句:“也感谢林砚先生,让我的‘单线程人生’出现量子跃迁。”
舞曲到高潮时,他忽然轻轻按住她的腰,在众目睽睽下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周围爆发出起哄声,夏知许看见英语系的学妹们举着手机拍照,镜头里他们的影子被光纤灯切成星芒状,像极了天文照片里的双星系统。
“毕业旅行,想去哪里?”他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纱,指尖划过她耳后新纹的小草莓纹身——是去年七夕时,他用实验室的激光雕刻机偷偷做的“情侣款”。
“想去你写满公式的草稿纸里。”她笑着踮脚,在他耳边说,“或者……你的博士论文致谢页。”
林砚的眼睛忽然亮起来,像发现新恒星的观测员。他从西装内袋摸出个丝绒盒,打开时,两枚戒指在光纤灯下泛起微光——主石是他用脉冲星观测数据生成的纳米晶体,戒圈刻着彼此的名字缩写,中间用希腊字母刻着“∞”。
“本来想等毕业典礼后。”他的声音有些发颤,却坚定地将戒指戴在她无名指上,“但突然不想再等了。夏知许,从十六岁到二十二岁,从校服到学士服,我想用余生证明——你是我所有研究的初始条件,也是最终答案。”
周围响起掌声与欢呼。夏知许望着他眼底的自己,想起母亲的旧相机里,那个扎羊角辫的小女孩与穿白大褂的男人重叠的画面。原来有些缘分,早在二十年前就已在星图上画好轨迹,而他们此刻的拥抱,不过是星辰按预定轨道的自然相遇。
“我接受,林砚博士。”她举起手,让戒指在灯光下折射出彩虹,“但有个条件——你的博士后研究,必须包含‘英语系教授的日常引力场’课题。”
“荣幸之至,我的系主任夫人。”他笑着吻她,周围的光纤灯突然全部亮起,在穹顶拼出英仙座的星图。夏知许闭上眼睛,听见自己心跳与他的完全同步,像两颗终于完成共振的中子星,在毕业季的晚春夜里,爆发出最璀璨的引力波。
散场时,他们路过天文系的留言墙。夏知许在“未来愿望”栏写下:“愿我们的人生,永远有星可追,有人可拥。”林砚握着她的手,在旁边画了颗连着眼线的草莓,落款是:“——来自你永远的脉冲星”。
夜风带来远处的栀子花香。他们并肩走过操场时,夏知许忽然指着夜空笑起来——猎户座方向,有颗流星拖着长长的尾迹划过。林砚将她的手包在掌心,想起大四论文的结语:“宇宙的终极浪漫,不是永恒燃烧的恒星,而是当我望向你时,你恰好也在看我。”
而此刻,两颗曾在时光裂隙里徘徊的星子,终于在毕业季的星空中,交汇成最明亮的双星系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