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恒的夏天

蝉鸣撕开七月暑气时，林小夏在病房窗台养的三色堇开了。顾言摘下呼吸面罩的第一句话是："今天的草莓奶冻在第三层抽屉。"他手指还插着留置针，却坚持要自己拧开保温罐。

物理治疗室的双面镜映出两人交叠的身影。顾言抓着平行杠的手指关节发白，林小夏扶着他腰的手心全是汗。"像不像学骑自行车那次？"他喘着气笑，右腿矫正器在地面敲出笨拙的节奏。当顾言终于独自迈出第三步时，林小夏拍下的视频里录进了自己的抽泣声。

北大录取通知书到的当天，顾言在复健室地板上用磁力片拼出未名湖的轮廓。"这里，"他指着歪歪扭扭的博雅塔，"要建一座真正的学生天文台。"夕阳从百叶窗漏进来，在他颤抖的睫毛上镀金。林小夏突然单膝跪地，把三叶草项链套回他颈间："这次换我等你。"

初雪落满燕园时，顾言拄着碳纤维拐杖出现在天文系迎新处。林小夏隔着人群一眼看见他羽绒服里的病号服——袖口露出的皮肤还贴着心电监护贴片。"来查岗吗？"他呵着白气打开保温杯，草莓奶冻的甜香立刻引来围观同学的起哄。

未名湖冰封的深夜，顾言在第七教学楼顶层点亮星图投影。"这是最新发现的疏散星团，"他指尖划过光斑，"我给它命名LSX-GY2003。"林小夏在惊呼中被拉进怀抱，听见他胸腔里人工心脏的嗡鸣与自己的心跳共振。飘雪穿过投影的猎户座，落在他们交握的掌心融成银河。

毕业典礼上，顾言作为校友代表致辞。当他扔掉拐杖站稳的瞬间，礼堂穹顶突然洒下人造流星雨。"感谢我的恒星，"他望向台下泪眼朦胧的林小夏，"是你让所有公式都有了温度。"藏在演讲稿里的婚戒盒被汗水浸湿，物理系教授们笑着举起事先准备好的彩带礼炮。

婚礼在废弃天文馆举行。林小夏穿着缀满星屑的婚纱推开生锈铁门，看见轮椅上的顾言妈妈正在调试老式投影仪。1999年的星空旋转着铺满裂缝的穹顶时，《星空变奏曲》从黑暗深处流淌而出——顾言坐在三角钢琴前，西装下藏着心脏监护仪，指尖跃动的却是最灿烂的快板。

"新郎可以亲吻新娘了。"顾言却转身掀开琴盖，取出尘封多年的《飞鸟集》。泛黄的便签上，十七岁的字迹与三十岁的笔迹重叠："我的夏天永不结束。"林小夏笑着翻开第七页，戴着婚戒的手指向那句"生如夏花"旁的新批注——"死如我们的爱，永不静美。"

当夜，两人躺在新建成的学生天文台顶棚。顾言的人工心脏在静谧中规律作响，林小夏忽然翻身数他的睫毛："131根。"他笑着捉住她的手按在胸口："现在每分钟跳73下，是氢原子光谱线的波长。"

启明星升起时，林小夏在值班日志上发现顾言的字迹："明日预约：观测小熊座β星，携带物品：草莓奶冻×2，婚戒×1，以及我的整个夏天。"她转头看向熟睡的丈夫，晨光正将他后颈的痣染成金色，就像十八岁那年在图书馆初见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