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徵急匆匆地赶到大殿,只见中毒已深的宫尚角依旧端坐其中。待长老将事情始末娓娓道来,远徵只觉天旋地转,仿佛五雷轰顶!偷袭宫门的竟是来自西域的一个神秘门派,他们多年来以蛊毒闻名天下。此番潜入中原,本为探查机缘,企图将中原独到的毒术带回总坛,却不料接连两次在念琛手中折戟沉沙,铩羽而归!
此前在杭州,他们与墨小公子一较高下,却暗中吃了大亏。教中护法因忍受不了毒药侵体的无尽折磨,最终选择了自尽。几次寻墨家复仇,却屡屡败北,怒火在胸中熊熊燃烧。恰在这时,江湖上传出宫门与墨家天玑宫渊源颇深的消息,这让他们心生一计,妄图夺取徵宫的毒术秘籍,再与云梦泽决一雌雄!前些日子,战英公子与宫家断了亲缘关系,令他们越发肆无忌惮。如今,宫门惨遭重创,已无力抵御!
雪长老踌躇了许久,最终还是将那封歹徒送来的战书缓缓递出。信中言明不日将至,只为讨教借阅徵宫典籍之事!远徵难以置信地环视众人,眼中满是震惊与挣扎——难道真要他交出那些珍贵的配方?这可是徵宫数代人呕心沥血凝聚而成的智慧结晶,又岂能轻易拱手让人?
“是不是说,宫门为重?我就要必须答应——”这一刻,他的想法显得那般微不足道!
哈哈哈哈哈哈
远徵的笑得近乎失控,身体几乎站立不稳,只能伸手扶住座椅。那笑声在大殿中久久回荡,仿佛带着一丝解脱与讥讽——这就是他背弃母族所选择的宫家!“反正,”他语气轻蔑,目光扫过众人,似笑非笑,“徵宫所有的医毒方子,长老院都有留存。既然你们都认为应以宫门为重,那就由你们做主好了,何必再来问我?怎么,都学宫尚角还要又当又立吗?”他的声音里藏着冷锐的锋芒,像一把利刃划破了所有人虚伪的嘴脸。
殿上开了锅,烧得人脸通红!
“宫远徵,你放肆!”宫紫商怒不可遏,却又无从辩驳。若要她以商宫所有兵器图为代价去交换,她也是万万不愿的;然而全族性命悬于一线,她又如何能袖手旁观?新晋的花长老正是昔日与宫紫商交情匪浅的花公子,此刻却歪理连篇,强词夺理,气得宫远徵瘫坐在椅中,无言以对。他抬手掩住唇,压抑着阵阵剧烈的咳嗽,许久,终于忍不住咳出一口鲜血,触目惊心的红在苍白的手背上晕染开来。
一时间众人住了口,宫紫商还是心疼了,走过来掏出丝帕替他擦去斑斑血迹,远徵没有多看她一眼,径直走向宫尚角,这就是他用尽一切爱的人!“你要我给对不对?”
久久沉默冷透了远徵的心
“宫尚角!十八岁时,我为你费尽心机,甚至不惜以身试毒,只求与你相守,为你生儿育女!十九岁那年,我险些丧命,重创未愈不过五日,你却为了上官浅将我弃之不顾,害我自此落下病根!你占尽了我的身子,却又如此薄情寡义……那对女儿也因你而命丧黄泉,你害我失明,再将我囚禁于霜华居中,形同废人!二十岁,我本想放下过往、重头来过,可你却因我成亲而心生怨恨,见我不肯随你而去,便先是对我的发妻肆意凌辱,而后将我重伤囚禁!若非绿拂拼死相救,我早已在弱冠之年便命丧九泉!”
爱还是恨,他已经分不清,哪怕此刻举起利刃他也夺不下他的命!“宫尚角,我恨我自己爱你!”
杭州城,九死一生
“我宫远徵,就躺在阎王殿的门槛上,生生死死全凭这一口气撑着,给你生下长子!往后随你回宫门,却如狗一般,改不了那吃屎的本性!我活该如此,你白日里说着与我一生一世,夜里却对上官浅柔情深百转!老天爷夺了我的记忆,瞎了我的眼,却终究无法斩断我对你的爱意,哪怕这爱如刀剜心、血流成河!”
“你让念琛陷入生不如死的境地,我因你背弃了自己的母族!你曾告诫我宫门为重,于是我辜负了那世上最好的战英哥哥,辜负了全心全意爱我的小冉,舍弃了他们!可到了今日,我依旧是被你弃如敝屣的棋子!”
我不恨你了!
不恨了!
远徵连退几步,失望至极,扯下头上银铃,绝望的手一松——
“战英哥哥,如果时光能够倒流,七岁那年,我一定跟你去!”
宫子羽终究还是心软了。他缓缓抬眼,看向长老,心中已明白接下来的决定意味着什么。但他不能再连累他了。深吸一口气,他一改往日的坚定语气,声音中透出几分柔软与决然:“远徵弟弟,你现在走吧,我发誓,没人会怪你。云梦泽是你的母族,那里有你的夫人和儿女。离开这里,去过你本该拥有的生活吧。把我们都忘了……”
大殿上始料未及,刚想阻止,却被宫子羽大声喝止,执刃之命不言二次!
……
徵宫内,满心苦涩的宫远徵恨不得砍了宫尚角,更恨不得宰了自己,这时云为衫走了进来,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她说执刃和长老之命,要远徵给云梦泽写求救信!
“战英哥哥同我割袍断义,母族被我寒透了心,如今的求救信,你让我如何厚颜提笔?!”
冰冷的话似冰刃插在他胸口!
“执刃要你现在就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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聘远兄长,见字如晤!
徵弟往昔糊涂,深陷情网,难辨是非,终致酿成大错,无可挽回。那日断亲,愚弟虽未随母族离去,然绝非不顾骨肉之情,实因家兄所行之事,已然踏入深渊,中毒太深!愚弟心中自知,此生愧对血亲,再无颜面相见。本当回归母族,登门认罪,怎奈旧疾骤然复发,沉疴难起,更觉时日无多。唯念稚子年幼,失怙无助,恳请兄长念及手足之谊,于这世间为他撑起一方庇护。此番叩求,字字泣血,盼兄长相助!
弟,泣血叩拜!
兄长珍重!
也许是心中慌乱,竟然认不出信鸽,随手一抓一放,信已送出。打发了羽宫的人,求母族相助?他哪里还有一丝颜面!
天意弄人,远徵放走的是杭州的信鸽!
玉阳关从鸽子脚环认出那是天玑宫的鸽子,而且,是宫主亲自养的!兹事体大不敢怠慢直接将信呈给了门主——墨繁星~
这是,远徵诀别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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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门之内,前山的侍卫已濒临溃败。凶徒如潮水般涌来,人数众多,手中兵刃与暗器皆淬有剧毒,纵使武功再高,也难以抵挡这无孔不入的致命威胁。宫子羽眉宇紧锁,迅速下令夫人和孩子躲入密道,随即亲自率领众人抵御强敌。百草萃的药力护得他周身百毒不侵,然而那些闯入者却并非泛泛之辈,高手环伺间,他终究寡不敌众,重伤之际被金繁拼死护送至后山。
宫尚角拼尽全力抵御强敌,忽闻后山亦遭袭击,顿时心急如焚。他顾不得自身安危,径直朝着后山疾奔而去。花宫之物,绝不能落入外人之手!这份执念如烈火般在他胸中燃烧,驱使着他不顾一切地向前冲去,哪怕气息紊乱,脚步踉跄,也未曾有片刻迟疑。
远徵茫然无措,不知该去往何方。他先是将徵宫内的所有典籍尽数焚毁,火光映红了他的脸庞,也烧尽了过往的痕迹。随后,他毅然转身,朝着长老院奔去。心中默念:“雪长老不会武功!”然而,当一路拼杀、血迹斑驳的他终于抵达后山长老院时,映入眼帘的却是一片冲天的火海!烈焰怒吼着吞噬了一切,而那位始终以宫门为重的雪长老,早已选择用这把大火来结束自己的生命。他燃尽了宫门的典籍,也燃尽了自己的一生,仿佛要以这种方式告诉世人,他对宫门的忠诚至死不渝。
可叹雪长老与世无争,竟落得尸骨无存!宫门所有的成就竟让他以身相殉!
远徵顾不得哭,被身后侍卫拉起直奔雪宫,机关锁死,因雪长老去世,如今的雪重子已经依照家规成了新一任雪长老,一旁是躺在那儿奄奄一息的宫子羽——
“这是怎么了??”远徵得不到回应直接被按在地上跪倒,只听雪重子口中默念,“执刃重伤性命垂危,现启动缺席继任!”
这不可能!远徵挣扎着抬起头,宫子羽还没死!况且——
“第一顺位继承人应该是我哥哥宫尚角!”
远徵沉默了,在雪重子眼中,他看到了绝望!难道说,哥哥他?来不及反应过来,衣服被人褪去裸露出上半身,与宫子羽并排而坐,耳边是雪重子诵读家规
“执刃者,守护宫门,终身不得离开旧尘山谷,背后刺青地图,事关宫门世代守护秘密……”
原来如此!
背后刺青一旦本人死去,一个时辰内便会化为血水,必须在宫子羽咽气之前迅速完成,且每一刀都需精准到分毫!远徵紧咬牙关,强忍泪水,从未想过守护家族的重担竟会落在自己肩上!他全神贯注,不敢有丝毫疏忽。当刺青终于落针完毕,宫子羽微微偏头看了一眼,确认无误后,仿佛耗尽了毕生力气,连一句临终遗言也未能吐出口,就这么不甘地倒下。那只伸向虚空的手微微颤抖着,似是在最后一刻,仍惦念着他心心念念的阿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