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宫之内,骤然闯入近三十名凶徒,个个口中吐出的言语晦涩难辨,绝非中原话音,令人难以揣摩其意图。或许在他们眼中,宫家拼死守护之物必是珍贵的医药典籍,却不料真正藏于密室深处的,不过是一块看似平凡却暗藏玄机的令牌!
花公子本就不以刀法见长,在毒力侵蚀之下,他的每一次挥刃都显得愈发滞重艰难,仿佛连空气都在与他为敌。寒意自掌心蔓延,额角渗出冷汗,可他的眼神依旧倔强地燃烧着——只要还有一口气在,他断不会让这些人得逞。
神行涣散间,他瞥见宫尚角匆匆赶来相救,那身影竟成了唯一的生机!他猛然大喝一声:“站住!”手指扣动机关,压龙石缓缓坠落,最后之际将令牌掷了出去。宫尚角稳住身形,却来不及开启机关锁,骤然间一股炽热的气浪席卷而来,将他掀飞数丈之远。
轰然巨响,震彻天地——花宫历代铸器,硝石火药从未缺席,而此刻,这一切化为漫天灰烬,烟尘滚滚升腾,仿佛吞噬了所有的痕迹。
悲痛不及,抱着令牌朝外奔去,途中遇上了金繁,从他口中得知宫门要启动缺席继任,不由得心脏如坠冰窟,宫子羽!执刃一死,第一顺位继承人就是他,可眼下身中剧毒时日无多,难以接受执刃之位。
犹豫拉扯无用,宫尚角拿出所有的力气朝雪宫奔袭而来,途中凶徒十数人。他们训练有素武艺高强,哪怕宫尚角和金繁这样的高手一时之间也难以脱身,缠斗之际云为衫竟然从密道跑出,或许,她来得及见上最后一面!
手中令牌掷出,示意云为衫快跑,雪宫密道缓缓开启,远徵几乎弹射起步却被雪重子死死按住——
“哥!”机关骤然落锁,远徵的呼喊被生生截断。他疯狂拍打石门,手掌震得发麻,却依旧无济于事。此刻,什么尊严、脸面,都化作尘埃散去。他跪倒在地,额头重重磕在冰冷的石面上,嘶哑的声音几乎撕裂喉咙:“开门!开门!!!” 门外,断续的打斗声夹杂着鲜血溅落的闷响,每一下都像刀刃般刺进他的耳膜。
哥哥——那个中毒已深、强弩之末的身影,如今正浴血奋战,步步迈向绝境。他根本看不到生路,只能以命相搏。“求求你了……”远徵哽咽得几乎说不出完整的话,“我担不起这宫门大任!这辈子,我对不起母族,对不起亲人,更对不起自己……哥哥他,一错再错,罪无可恕!我们不配被原谅,活该挫骨扬灰……可现在,求你让我们一起吧,生、死我想陪着他!” 他的声音颤抖着崩溃,眼泪混着血迹从额头滑落,砸在石门上,无声地诉说着绝望。
雪重子实在看不下去这副虚弱至极的模样,手中的玉佩被攥得紧紧的。远徵旧疾复发,却未听从战英的叮嘱,强行运功导致内力仅恢复不足三成。先前一场苦战后,如今又因情绪大起大落引发心症,接连呕血两次,面色苍白如纸。
雪重子虽无奈,也只能暂且为他疗伤,但对此人痴傻执拗的性子,心中满是愤懑与无力——这般德行的人,天底下恐怕再也找不出第二个。
就在气氛愈发紧张之际,机关骤然启动。宫尚角转身之时,浑身上下已布满新旧交错的伤痕。他抱起气息微弱、似是下一刻便会断气的宫远徵,双目猩红,声音嘶哑而决绝:“远徵,你给我撑住!从今以后,你就是执刃,全族的生死都系于你一身。哥……这次我不能再护着你了!”
哥哥的怀抱最终环绕住了他,轻轻一吻落在他的额头,仿佛在这一刻,所有的心结都烟消云散。他们再次紧握彼此的手,那份久违的温情如春风拂面,绽放的笑容中满是不舍与释然,远徵感受到那股热力游走于四肢百骸。
“哥哥再帮你最后一次,” 轻声说道,“往后的路,你必须独自前行了。来世,我定不会再错!”随着气息慢慢平复,结局已然无法更改。他多么渴望能贪心地牵着哥哥的手一同离去,可他也清楚地知道,绝无可能。
凶徒的数量骤然增多,云为衫与金繁渐渐难以招架。宫尚角将远徵安置妥当后,提刀毅然冲出,心中默念:这或许是最后一次护你周全!金繁见援手到来,大喊:“夫人快走!”云为衫被宫尚角猛然一推,耳边传来他低沉而决绝的声音:“去吧,看他最后一眼!别忘了,你还有孩子……”她脚步一顿,回头看了两次,目光在宫尚角的脸上流连,满是挣扎与不舍。
终于,她咬紧牙关,抱着令牌朝石门疾奔而去。此刻,她已明了子羽的命运,泪水却强忍在眼眶中未落。身为宫门执刃夫人,她深知自己肩负的责任,绝不能因一己之爱误了大局。
那关乎生死存亡的令牌,无论如何都不能落入歹人之手!
然而,身后的歹人又怎会有半分恻隐之心?宫尚角还未来得及护住她,云为衫的后背已骤然一凉,鲜血如泉涌般喷薄而出。她强忍剧痛,低头看向倒在地上的丈夫,目光中满是决绝。终于,她深吸一口气,嘴唇微启,吐出冰冷而坚定的命令:“关门!”
远徵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爬了过去,颤抖着伸出手,却终究只得绝望。石门轰然落下,隔绝了今生的最后一面。“嫂嫂!”这一声迟来多年的称呼,令云为衫泪如雨下。
缓缓转身,立于寒池边,目光决绝而深情,对着宫尚角一字一句地说道:“远徵叫我了!你听见了吗?!”话音未落,她已纵身跃入池中。那令牌不能落入他人之手,而此刻,她终于以自己的方式守护了大局,不再是小冉口中那个只懂谈情说爱、不顾大义的人。这一跃,是她的选择,也是她的归宿。
最后,伴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宫尚角点燃了火药。大地开始剧烈摇晃,石门终于轰然开启。门外不断传来坍塌的声音,尘土飞扬间,金繁拼尽全力拖着云为衫冲入室内,将夫人小心翼翼地安置在执刃身旁。夫妻俩十指紧扣,圆了彼此无声的牵挂与深情。
金繁狠下心肠,一把拉起远徵,“走!”声音斩钉截铁,没有半分迟疑。拖着远徵朝另一扇暗门疾步而去。远徵挣扎着、哭喊着,声嘶力竭地呼唤:“哥!让我看一眼哥哥!求你,让我再看他一眼——”那撕裂般的呼喊回荡在混乱的空间中,却终究被淹没在坍塌的轰鸣与命运无情的脚步之下。
“冷静些!”金繁如雄狮般怒吼,“再迟疑下去,他们的牺牲就白费了!”远徵第一次被他那震耳欲聋的气势压得喘不过气,心神恍惚间竟无力反抗,只任由对方连拖带拽地将自己带到后山密道出口。
金繁深吸一口气,将一块冰冷的令牌塞进远徵怀中。他的神情骤然一变,语调里满是浓烈的关切与柔和,“去碧霞山庄,找你姐姐。路不算远,密道里还有其他人接应。你子羽哥哥已经……他不在了!他的三个孩子,还有紫商姐姐,都在等着你回来救他们。快去快回!眼下能倚仗的只有东方家了。你是执刃,整个宫门的存亡,全在你肩上!”
金繁脱下外袍披在远徵身上,“听姐夫的话!你长大了!”送走了远徵,他望着背影下定了最后的决心,转身奔了回去,执刃之托,他做到了,接下来就是他随心而动!
满天飞雪,远徵抱着令牌拼命狂奔,我的哥哥还有子羽哥哥……绝望擦干眼泪,连奔带爬,他还有族人要救,他的侄子侄女,他的姐姐——
碧霞山庄,远徵来不及抵达前门,遇到了巡逻的府兵,皇家园林哪里容易靠近,已经力竭的远徵求见世子妃,得到的回信是,世子妃前几天离开山庄,府中只有二公子和夫人!
东方家二公子的夫人,正是绯霜!而小冉的陪嫁丫鬟,此刻却成了远徵唯一的希望。他拉住路过的侍卫,急切地表明自己是宫家的人,可对方显然不信——一个满身伤痕、狼狈不堪的陌生人,怎能轻易见到夫人?远徵心急如焚,手足无措。原本他怀揣着小冉给的信物琉璃串,那是他身份的证明,偏偏在之前的三域试炼中损坏了。他垂下头,无奈与懊恼交织于心,腰间挂着的镯心佩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晃动,仿佛在无声诉说着他的困境。
不大一会儿,门开了,一身青色衣袍的绯霜走了出来,此情此景她也吓了一跳,脸上神色很快平静下来,冷笑道“宫远徵,你也有今天!”
“如今你来求救,口口声声要我们念在血亲之情上助你一臂之力?可我家少爷被你哥哥囚于地牢、生死煎熬之时,你那所谓的慈悲心又在哪里?!”绯霜冷冷嗤笑,目光如刀锋般凌厉。她步步逼近,每一步都仿佛带着地狱的寒意,周身散发的气息犹如地府修罗,毫无怜悯可言!
“少爷被你哥哥糟蹋的生不如死,你的女儿不能白白送命,他的孩子呢?!谁给她抵命?你见死不救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你也是他的亲人!他为了救你一命,不惜赌上父子二人,因为一旦错过花期,就要在等三年,他怕来不及救你!!!”绯霜狠狠一脚踢在他胸口,打碎了他所有的求生念。
“墨家天玑宫主已经说过,同你断去兄弟之情,今日,我墨绯霜也让你尝尝什么叫被亲人抛弃,见死不救的绝望,我替少爷还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