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我踏入这个圆厅的时候,第一时间是感知到了几道气息,才粗略的知道这里都有谁。但看到每个人的惨状后,我的脑袋像是挨了一闷棍似的嗡嗡作响。
此刻我脑海中一片混沌,没法消化这个事实。我机械的抬起脚步走向被钢筋钉在墙上的陆群,脚下的血液几乎有些粘稠的粘着鞋底,牵扯着我,让我的脚步重逾万斤。
陆群的皮肤已经全部变成暗红的、被小鬼阴气腐蚀过的样子。他这幅模样的战斗力有多强横,我在十万大山已经见识过了。
这样的他——不,还要加上聂瞬,居然都会团灭?
我这下真的确定了,无明图的主人并不是叶盘山。这里出现的十多年前的叶盘山水准明显没这么变态,能吊打整个帝都年轻一代。
就算是在十万大山遇到的叶盘山,也做不到。
那到底是谁?我心里一片混乱的的走到了陆群面前,抬头看他。他像是个没有生命的挂件,手脚和头都低垂着,粘稠的鲜血沿着钢筋滴落在我的脚前。
我静默了一会,伸手去够他。
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其实心中并没有之前看着他在我面前自戕的深刻悲伤和渗入骨髓的痛苦,可就是无法抑制的想触碰他。
触碰他之后呢?我又能做什么……
没想到我的手还没碰到他,忽然陆群深埋的头发出一声含混而细微的声音:“……晓……”
我的手神经质的一抖,轻声唤:“……陆群?”
可他没有再发出声音。
就当我以为我是出现幻听的时候,他声音忽然再度响起。断断续续的,像是耗尽了他全身的力气,才拼凑出来。
“……不……起……”
他在说对不起。
我的胸腔猛地产生了一股碎裂的感觉,骤然呼吸困难了起来。
有一种隐秘而迟钝的痛感爬上了心头,我深吸一口气,脚下一软,跪在了地上。
我大口的喘了几次,才强行将那种窒息感压了下去,忽然一只满是鲜血的手抓上了我的小腿。一回头,我就对上了一双几乎被鲜血糊住的眼睛。
是何朝!
他的睫毛都被血液粘在了一起,呼吸也微弱的几不可闻。一我看向他另一边肩膀,那里空空如也——只剩下被撕裂的断口。
我又是一阵窒息,把手覆上何朝的手:“……怎么回事?”
“小……”何朝的声音像是从破碎的风箱里传出来的:“只有你能,你能救……”
我能救?我手一紧,问:“怎么救?”
“血,血……”何朝极其艰难的说:“纯阳……快……”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变成了一道没有声调的气声,然后归于沉寂。在窗外透进的、仿若无处不在的暗黄路灯光中,我看到他的瞳孔扩散成了一片虚无的黑洞。
我手指不可控制的颤抖,把他的手从我的腿上拿了下去,然后静默的站了起来。
陆群静静的悬在墙上,仔细观察才能发现他还有极其细微的、仿佛下一秒就会消失的呼吸。他的身量很高,就像是一个投射在墙壁上的影子,以墙上一道像是被巨手抹开的巨大血印为背景,有种艺术品的错觉。
那钢筋锈迹斑斑,断口极为尖锐,我握了握拳,心中苦笑。
个狗何朝,就不能给个痛快吗?
“下不了决心?需要我帮你吗?”
梦呓般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我没回头,叹气:“我还以为你丢了呢。”
闻羽的声音平静异常:“你确定要这么做吗?会很疼的。”
“没办法啊。”我没忍住又叹了口气:“快点吧,不然一会儿他真挂了说什么都白搭。”
身后闻羽不再出声,我正莫名其妙想回头,猛地背后大力传来,我一下子被顶的向前猛扑,直直的穿在了钢筋上!
“啊啊啊啊——”我惨叫出声:“疼死了疼死了卧槽!”
“……喊个P。”闻羽声音近在耳边,不知缘由的咬牙切齿:“林晓,我有时候真不明白你脑子在想什么。我都帮你把感觉拿走了,你还要这样。你是不是觉得你自己特伟大,特有奉献精神?怎么没疼死你呢?”
“那我……总不能……”我换了口气,痛感实在是让人说不出话:“姜竹不无辜吗?”
真是哔了狗了。难道我想用这么惨烈的方法自尽吗?
我又不是陆群那个抖M!
我好好一个社畜,招谁惹谁了。人家工作要钱,我工作要命。可姜竹是我的朋友,她和易然是因为陆群才卷进来的。而我就是连接他们跟陆群的桥梁,总不能看着她被这无明图吞了吧?
更别说聂瞬、何朝、崔桐。崔菱、石雨卓这两个小蹄子也罪不至死吧?
陆群……陆群也勉强算是朋友吧,毕竟给我开了不少钱不是。
闻羽的手重重的拍在我肩膀,疼的我又是一龇牙:“你轻轻轻点。”
话一出口我意外的发现痛感消失了大半,但无法遏制的生命流逝感却带着无从抗拒疲惫蒙上我的精神。困意像是一张大网将我笼罩,我感到身体变得沉重,仿佛在无限下沉。
闻羽的声音恨恨的:“死吧死吧,早死早超生。”
我心知是她到底还是拿走了我的一部分疼痛感,有些意外,没想到她居然也有这么有人性的时候。身后的寒意消散,我知道她走了,就沉沉的闭上眼,准备迎接黑暗到来。
就在我即将在黑暗中沉没之际,忽然一阵猛烈的震动从胸口传了过来!
我被迫睁开眼,眼神却无法聚焦。我听到陆群的声音响起,在我大脑中极其缓慢的转化为我能理解的信号。
他似乎在叫我的名字——
那声音非常凄厉,几乎在泣血。我眨了眨眼,也许是回光返照,也许是他的血液也拽回了我一部分意识,眼前模糊的影像聚焦了一点。
我看到陆群的脸近在咫尺——狗闻羽力气够大的,直接一下把我推得跟陆群挨在了一起,这下我的血可就不用浪费了。
我从没见过他这幅样子——或者说他现在这一副剥皮的鬼样子,我其实也看不太清他的表情。可那双充了血的眼中的神色如此复杂沉重,我也读不懂。
我想对他笑一笑,可最终被黑暗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