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休铃响过十分钟，教室里的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我慢吞吞地收拾着桌上的物理卷子，余光瞥见齐临还坐在位置上，笔尖在草稿纸上划出沙沙的声响。
"喂，你不去吃饭？"我故意把书包甩在桌上，震得他的尺子移了位。
齐临头也不抬："不饿。"
我眯起眼睛。这已经是这周第三次了。每天早上七点二十准时出现在教室，中午从不吃饭，放学后还要留到六点半——这家伙是机器人吗？
"随你便。"我耸耸肩，转身要走，却听见"咕"的一声轻响。
齐临的耳朵尖瞬间红了。他假装咳嗽，试图掩盖肚子抗议的声音。我差点笑出声，从书包里掏出一个塑料袋扔在他桌上。
"我妈做的三明治，多了一个。"
齐临终于抬起头，警惕地看着那个被压得有点变形的包装："为什么给我？"
"因为看你饿死会影响班级平均分。"我翻了个白眼，"不吃拉倒。"
我作势要拿回来，他却突然伸手按住了塑料袋。我们的手指在包装纸上短暂相触，他指尖微凉，像浸过清晨的露水。
"...谢谢。"他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我摆摆手往外走，到门口时忍不住回头。齐临正小心地拆开包装，动作斯文得像在拆一件艺术品。他咬了一小口，眼睛突然睁大，随即低下头去，但我还是捕捉到了他嘴角那抹转瞬即逝的弧度。
原来优等生也会因为一个火腿三明治开心啊。
*
下午的生物实验课，陈老师宣布分组完成培养皿观察实验。我正盘算着怎么混进哪个组摸鱼，就听见她说："齐临和许予一组。"
全班发出一阵窃笑。我转头瞪向齐临，他面无表情地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着冷光。
"我申请换组。"我们异口同声地说。
陈老师笑得像只老狐狸："驳回。许予需要学习齐临的严谨，齐临也需要...呃，学习许予的创意。"
"她刚才是想说'学习许予怎么气死老师'吧？"后排有人小声嘀咕。
实验台上，齐临已经把培养皿、试管和移液器排列成完美的直角。我故意把笔记本往台面上一拍，震歪了他的试管架。
"幼稚。"他小声说，重新调整角度。
实验内容是观察不同pH值对酵母菌生长的影响。齐临一丝不苟地调配着缓冲溶液，连手套都要戴得严丝合缝。我百无聊赖地转着笔，突然灵光一现。
"喂，如果我们把葡萄糖浓度也作为变量会怎样？"
齐临的手顿了一下："实验方案没要求。"
"所以呢？"我抓起记号笔，在白板上画了个简易矩阵，"pH值纵向，葡萄糖浓度横向，这样能看出交互作用。比课本那个无聊实验强多了。"
我本以为他会搬出"遵守规则"那套说辞，没想到他盯着我的草图看了几秒，突然拿起笔在上面添加了几组数据："需要控制温度变量，每组设三个重复..."
我们就这样挤在白板前，他的严谨和我的脑洞意外地契合。当他低头计算显著性水平时，我闻到他发丝间淡淡的薄荷香，像是某种高级洗发水的味道。
"你们在干什么？"陈老师的声音突然在背后响起，"实验方案不是这样的..."
齐临的身体明显僵住了。我正要认命挨骂，却听见陈老师"咦"了一声："这个设计...很有新意啊。"她推了推眼镜，"行，你们试试看，但下不为例。"
齐临转过头看我，镜片后的眼睛微微睁大，像是在重新评估什么。我冲他眨眨眼，他立刻别过脸去，但我还是看到了他耳尖那抹可疑的红色。
实验结果出乎意料的好。当齐临用他那工整得像印刷体的字迹写下结论时，我注意到他的笔迹比平时潦草了些，像是压抑着某种兴奋。
"明天汇报你来主讲。"收拾器材时他突然说。
"我？"我差点摔了培养皿，"你才是学霸好吗？"
"但创意是你的。"他低头拧紧试剂瓶盖，声音闷闷的，"而且...你讲得比较生动。"
我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的侧脸上，勾勒出一道柔和的轮廓，和平时那个冷硬的形象判若两人。
*
周五放学后，我照例去图书馆值班。刚推开门，就看见齐临坐在靠窗的位置，面前摊着本厚重的天文学著作。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他身上投下条纹状的光影，让他看起来像被困在牢笼里的某种美丽生物。
"又来看书？"我故意把钥匙串晃得哗啦响。
他抬起头，眼底闪过一丝慌乱，迅速合上了书："学生会的事。"
我才注意到桌上还摊着几张表格。走近一看，是下周秋游的报名单。齐临的字迹工整地填满了"负责人"一栏，旁边还画着精确的时间轴。
"你去吗？"我随口问道，开始整理还书车。
齐临沉默了一会儿："父亲认为集体活动浪费时间。"
"所以你就不去？"我抽出一本《银河系漫游指南》砸在桌上，"你是他养的狗吗？"
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齐临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书脊。我正想道歉，他突然说："你知道M31星系吗？"
"仙女座星系？"我一愣，"离银河系最近的那个？"
他点点头，翻开那本天文书，指向一张星图："即使以光速前进，也要250万年才能到达。"他的指尖轻轻描摹着星图的轨迹，"但有时候，我会觉得它比我家二楼书房还要近。"
我不知该如何接话。齐临的书房？他从未提过家里的事。正当气氛变得尴尬时，窗外传来一声微弱的"喵"叫。
一只橘猫蹲在窗台上，正用爪子拍打玻璃。我打开窗户，它灵巧地跳进来，径直走向齐临，亲昵地蹭他的裤脚。
"阿黄又来了啊。"我蹲下来挠挠猫下巴，"这家伙从来不理我，怎么跟你这么亲？"
齐临的表情突然生动起来。他小心翼翼地把猫抱到膝上，动作轻柔得像对待什么珍宝："我偶尔...会喂它。"
这个画面莫名让我心头一软。严肃的优等生膝上窝着一只胖橘猫，修长的手指梳理着它的毛发，眼神温柔得不像话。
"你还有多少面是我不知道的？"话脱口而出，我们俩都愣住了。
阿黄适时地打了个哈欠，从齐临膝上跳下来，大摇大摆地走向书架深处。齐临轻咳一声，重新戴上那副优等生的面具："下周一之前交物理作业。"
"知道啦，学霸大人。"我故意拖长声调，却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
傍晚的阳光渐渐西斜，为他的轮廓镀上一层金边。在那一刻，我突然觉得，或许我们之间的距离，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遥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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