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首富刘家大少爷刘耀文身旁有一位风姿卓绝天下的美人。
一双明亮眼睛像是从深海里捞出来的,永远湿润明亮,荧光婉转,一不留神,蔚蓝的海水就在里头波澜壮阔。
身段也像水,跳起舞扬出的水袖都不及他弯出圆月的腰肢半分,就算是帝都最美貌的花魁也不能与之相提并论。
1
夏日灼灼,南下回帝都的刘耀文路过南海礁石岛,他站在船头都能看清乱石堆里明蓝色泽的鱼尾,足有他腰际到脚尖那般长。
南海有鲛人,泣泪成玉珠,一珠值万金。
这早就是人人都熟知的口谣。
刘耀文命人将船靠岸,奴仆心领神会下了船将人鱼抬回船舱。
人鱼心口像是被利爪撕开,能看到里头淌血的肉,他躺在船舱的甲板上,晕了三天,刘耀文看着他的血肉以极快的速度生长,第三天新生的皮肉除了比周围其余肌肤粉嫩些也看不出其它异常。
·
刘耀文心里头说不出的兴奋与震惊。
他拥有了一条人鱼,一条不同于传说中凶恶残暴的人鱼;相反,人鱼褪去鱼尾化作人腿,比刘耀文见过的所有美人都要温柔似水、耀眼夺目。
只一眼便惊为天人。
刘耀文将人鱼带回帝都,给他冠了母亲的姓,三齐宋氏,取名亚轩。
来自广阔深海的俊美人鱼。
宋亚轩善歌,更善舞,头一仰,手臂一舒展,如凝脂的足轻点水面,回眸一笑,便是旁人没见过的蛊惑瑰丽。
刘耀文为哄宋亚轩高兴,花了重金打造一套流光华彩的舞衣;银线织就,金丝为辅,帝都最好的绣房出了三十名绣娘日夜轮班,赶了三个月才织造出来。
衣服上秀的不是翠竹墨菊,而是一片片以假乱真的鱼鳞,银光晃晃,鱼鳞下头迎着昏暗的烛火都能折出密集的碎光,像是层层叠叠的海浪,宋亚轩很喜欢,但也没有答应刘耀文要留下来。
宋亚轩也会望着大院里人造的川海发呆,思念远方的海洋,却没有一次没有下过水,这不是他的家,死水没有轻盈的海盐味。
他不懂人类的感情,也不明白刘耀文每次见他坐在川海的石阶上露出鱼尾,就要在夜晚抱着他痴缠一遍又一遍是何意味。
红烛摇曳,落下的层层蓝色纱幔随着吱呀声晃荡,他就好像又看见波澜壮阔的深海,他喜欢刘耀文紧紧抱着他,在被褥上晃动,如同被巨浪托起又缓慢放下,这是他唯一能感受大海的方式。
2
宋亚轩来到大院一年,没见过外头的天地;刘耀文固执的把他困在这里。
但其实人世里宋亚轩想看的人只有刘耀文,只是他更想回深海,在里头遨游,肆意的吟唱,鱼尾能舒展成令他舒适的模样。
五月中旬,夜里星子如火;宋亚轩听着刘耀文的脚步从那头穿过角门落到他院里来,手里捧了巨大的碗,里头的两头红鱼被困在囚笼里挣扎。
刘耀文说:‘阿宋,我给你寻了极漂亮的鱼儿作伴。“
一如他父亲喊他母亲。
宋亚轩湿漉漉的眼睛像是要滴泪来,将碗接过倾水灌进渠沟,那是唯一能通到外头的水流,虽然他不知道是不是能接通江河,但总比困在这方寸天地之间要强。
刘耀文拉他的小手指,捏到他疼;他讲:“阿宋,你想家了吗?”
宋亚轩点头,眸子里也是一谭死水。
他早就不像先初登陆那样鲜活。
刘耀文看着他,瞳孔乱晃,小小的眼珠子里只看得他,;刘耀文亲他的发顶,轻轻又亲亲。
“阿宋啊,不可以以我为家吗?”
宋亚轩任由他将下巴磕在自己的肩头,张了口,却不知道要说什么。
刘耀文很好,可以是家,但是这个家太小了,他游不开。
有什么透过华贵的衣料在他肩头化开,沾湿皮肤,刘耀文一说话,就掉一颗,颗颗潮湿。
他说:“阿宋,陪陪我吧,不爱我,也陪陪我吧。”
宋亚轩听他说的悲切,想起夜晚他抱着他的样子,身躯灼热,像是要烫坏他,那是海底不曾有的温度,烫到宋亚轩缓慢跳动的心脏都开始奔腾。
他问:“多久。”
刘耀文回:“等我老去,然后死去。”
人类最多百载,算去过了的二十几年,刘耀文最多还有六七十年,不长,对于不死不老的鲛人来说,甚至是算得上短暂,短暂到宋亚轩曾度过了这样的无数个春秋日夜。
但他心头跳动,像是被他尾巴带毒的刺尖不小心戳到,刺愣愣的痛。
他说:“好。”
刘耀文就哭出声来。
3
这是他来到陆地的第三个新年,外头下了雪,纷纷扬扬一大片,落到前几日的旧雪头上变成新雪,目光所及全是白色。
刘耀文穿了红色的斗篷在院里堆雪人,川海早就结了冰,厚厚一大层,刘耀文就把雪人堆在那上头。
一个他,一个宋亚轩。
他把宋亚轩的鱼尾堆得好看,尾巴翘起一个小小的尖。
宋亚轩从拉开的窗户往外瞧,刘耀文就在冰上头冲着他笑,嘴巴咧成好看的形状。
宋亚轩光着脚往外头走,踩在雪地上,吱吱作响;海里的声音大多低沉,不曾这样清脆过,一步一脚印,一下一身响,一下一下踩到他心里头去。
刘耀文见他没穿鞋慌忙去接他,走的老急了,不小心就滑了脚要向后头的雪人压过去,宋亚轩忙不迭去扯他的手臂,天旋地转就被压在身下,泼墨的发散了一地,一根一根缠住刘耀文的青丝不放。
刘耀文抱他回屋,屋里摆了炭火盆,他烤了半晌脚还是冰凉,刘耀文就用手捂了暖炉再来给他捂脚。
他原想说不用了,话还没出口,就在刘耀文手心里一点一点热乎起来。
人鱼本就是冷血生物,就算是被旁人感受到温暖也是裹上他人体温产生的错觉,可他的血液开始温暖起来,窜流到他的心脏,又泵送出去。
他开始怕冷,夜里的被子加了一层又一层也要蜷缩在刘耀文怀里才能睡去。
4
刘耀文在来年的春始给宋亚轩量身做了红衣裳。
他说:“阿宋,我们这里相伴的人是要成亲的,要穿红衣裳。”
给他带了鲜活的虾哄他。
宋亚轩点头答应,这样小的要求他做不得去拒绝刘耀文。
他吃了两口虾就吐,平日里最爱的食物现下进了肚子就开始绞痛,将他肚子里的脏器扭成一团,生生将他痛晕过去。
刘耀文急坏了,守在他床前一夜,将蜡烛都熬干,蜡烛从烛台掉下来,落在地上,凝成干红一片,但没他新裁的衣裳红。
宽大的手掌给他抹着腹部,转了好几圈,磨出的热烈全渗透到他身体里去。
宋亚轩不再吃海里的生鲜,反倒是原本索然无味的熟食尝出些许滋味来。
他在正月十三穿红衣裳,用红丝绦系了发与刘耀文磕头拜高堂,给家里排位上过香就往正屋走。
刘耀文同他喝交杯酒,头一仰,酒划过喉咙,夫君这两个字他在嘴里来回吞吐五六遍才喊出了口。
外头锣鼓震天的响,刘耀文把他压在身下,翻过来又覆过去,吻他的双腿,叫他的名字。
上方的纱幔又晃,鲜活的红色再看不出海浪的模样。
5
帝都国号从赤宣换到赫征,赫征八年,刘耀文的青丝已经掺杂了白发。
他教宋亚轩写字,附在宋亚轩手上的的指尖也生了薄茧,磨得他指尖发痒。
宣纸上的字迹公整,比原先不知道好了多少倍,数刘耀文的文写的好,又比旁的字好上几倍。
刘耀文亲他,打翻了砚台,墨撒的哪里都是。
等亲到停下,他从脚红到耳朵根。
他开始记不清海底下,仿佛自己生来就是人。
他头一次下了川海,沾湿的双腿任凭他怎样努力也变不成鱼尾。
他想起同他一起游过珊瑚丛的人鱼。
他说:爱上人的人鱼会褪去鱼尾成为人类,失去所有身为人鱼的能力,包括永生。
他去了陆地没再回来,宋亚轩也来了陆地,没能再回去。
大雪又漫过,屋檐角的红灯笼都褪了色,宋亚轩发现自己长了白头发,同刘耀文的一样白,他同刘耀文躺一处,头发散开,再也分不清哪一丝是他的,哪一缕又是刘耀文的。
他与他在一起,最后还是陪他变老。
终于一生
于此一世。
——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