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招

当天说好了上课的事情，晚上晓妍就接到了傅司言发来的微信，内容如下：明天下午四点到六点可以上课。

这干巴巴公事公办的文字还真是她家傅老师的风格啊。

晓妍抿唇盯着手机屏幕，思索着怎么回信息才能让他印象深刻。

手指在软键盘上输了删，删了又输。

最终拿着手机跑出了宿舍，躲进安静的楼梯间，这才按着语音输入小声说，“好的傅老师，明天见，晚安～”

晓妍发完后就盯着屏幕等着傅司言回复。

那头傅司言点开语音信息，小姑娘甜甜软软的声音传到耳朵里，脑海里瞬间闪现那双狡黠的狐狸眼。

他没有和任何人在微信上闲聊的习惯，事实上他极少和人用微信沟通。这样的沟通方式在他看来十分低效，他更喜欢有事邮件或者电话联系。

可如果是冷冰冰的文字信息，他可以习惯性忽略，这一声“晚安”却带着十足的人情味，让他无法置之不理。

犹豫片刻，拇指在对话框里输入了“晚安。”后轻点发送了出去。

晓妍看着这平平淡淡的两个字以及规规矩矩的标点符号，想着她家傅老师别别扭扭不情不愿的样子，笑眯眯地回了个裹在被子里睡觉的红色小阿狸表情包，这才心满意足地回了宿舍。

傅司言看着屏幕上闭着眼边流口水边呼哧呼哧吹着鼻涕泡泡的小阿狸，摇摇头轻嗤了句“幼稚”。

第二天下午晓妍下了地铁后去了他们以前经常去的那家超市。

出来时左手捧着一束向日葵，手腕上挂着装了玻璃花瓶的购物袋。空着的右手从斜挎包里摸出手机，送到唇边快速给傅司言发了条语音：傅老师，我五分钟后到你们小区门口，您下来接我吧。我没手了，看不了信息了。

傅司言听了语音信息后只觉得她这话里充满逻辑漏洞。

没手了是怎么发信息的？既然能发信息，为什么不能看信息？

这孩子不知道又在耍什么心眼子。

他点开输入框，回复道：门口保安室里登记一下就可以进来。

晓妍看到了这条信息，心里有那么点失望。

她家傅老师真是一点也不可爱！

等她走到保安室后，先放下了手里的东西，这才和年轻的保安打了招呼，说明了来意后。

保安小哥取出访客本和笔，让她填写访客记录。

小哥整日坐在这小屋子里无所事事，见了人总忍不住聊几句。

“517的傅教授啊，我还是头一次见到有人来拜访傅教授呢。你是他什么人啊？女朋友？”

听了这话，晓妍停了笔，抬起头看向保安小哥，笑眯眯地说，“你说对了，我是他女朋友。不过为了他工作方便，我们一般都在学校见面。”

保安小哥面上有点惊讶，“像你这样迁就自己男朋友的女孩子现在不多见了。”

“这有什么，互相体谅呗～对了，我以后会常来，可不可以不再登记了？”

“下次你签个名字就行了。不过可以让傅教授去物业那里把你登记为共同居住人，这样以后就可以自由出入了。”

“哦～”晓妍点点头，心想原来这样，怪不得另一个世界里她后来再来这里，保安都直接放行。

“哎，教授也就是名头好听吧，其实不挣钱吧？”保安小哥自以为和晓妍熟络了，忍不住八卦起来，“这儿的房子这么小，你们以后怎么结婚啊？搁在我们老家，怎么也得建个小院才能娶上媳妇。”

“嗯，教授确实不怎么挣钱。”晓妍严肃地说，“不过没关系，我家有钱，男朋友只要长得帅就行了。”

这下保安小哥惊讶得嘴都张大了，世上还有这样的好事儿？

要不是有点自知之明，他差点想问一句你觉得我帅不帅。

晓妍低下头忍着笑继续填写访客信息。

她倒不是有意骗保安小哥。只是不喜欢没有界限感的行为。

既然别人越界在先，那她说几句假话敷衍一下也不为过吧？

那边傅司言等了五分钟也没见晓妍过来，不免对自己刚才的想法产生了动摇。

或许真的是拿了太多的东西行动不方便？还是因为第一次过来，所以迷路了？

这样想着，已经伸手拿起了手机，走到门口匆匆换了鞋出门去找人了。

傅司言经过保安室时听见了熟悉的笑死，一侧头就看见了笑得一脸明媚的小姑娘。

“傅教授来接你了。”保安小哥提醒晓妍，转眼再看向傅司言时，心里忍不住暗道教授也不过如此，看人有钱就能给人当小白脸，啧啧啧～

“呀，是我磨蹭了。”晓妍忙一手抱起花束，一手勾起购物袋提手，急匆匆走出保安室。

原来确实腾不出手了。

傅司言伸手接过她手里的购物袋，视线扫过她胸前的向日葵，又落到她脸上。

向日葵明亮的色彩衬得她整张脸生气勃勃。

“来上课带这些做什么？”

“送您的呀，不好看么？“

阳光下，小姑娘弯弯的笑眼里蕴着光，像小太阳一样温暖人心。

“好看～”他不得不承认不仅花好看，而且人也是出彩的。

“傅老师，我考考你，向日葵的花语是什么？”

傅司言当然知道向日葵的花语，可是那些内容......

果然她还是目的不纯，枉费他认真备课，一心想帮助她学好托福。

“不了解。”傅司言淡淡地回答。

“怎么会呢？您这么博学的人怎么可能不知道呢？”晓妍心里十分困惑，目光在他脸上仔仔细细巡视了一遍，心下有些了然。

“哎～”她深深叹了口气，真真实实透出了些无力感。

“让你失望了，走吧。”

这一语双关的话配上他冷淡的语气和表情，真是十足的阴阳怪气。

还真是她家傅老师的作风。

越是这样她才越要坚持，因为她可是体验过他动情后只给予她一人的温柔与宠溺的呀。

“信念、光辉、高傲、忠诚、爱慕，勇敢地追求自己想要的幸福。您记住了吗？”晓妍走在他身侧，侧着头和他说话。

这姑娘真是有韧劲啊，傅司言禁不住心中感慨。

人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他只好点点头表示记住了。

“那您复述一遍～”

这人真是会得寸进尺，傅司言侧头瞥她一眼。

“我虽然是你老师，但还没有老到转瞬即忘的地步。”

“您上课时就是这么教我们的，您不会是真忘了吧？要不然我给您再重复一遍？”

“信念、光辉、高傲、忠诚、爱慕，勇敢地追求自己想要的幸福。”傅司言说完才惊觉自己竟然一不小心中了激将法。他暗自替自己解释，他只不过是受不了她那样话多，想让她闭嘴而已。

“那傅老师同意么？”

“同意什么？”

两个人不知不觉已经进了电梯，傅司言按了楼层。

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一点也不耽误晓妍继续这个话题。

“要勇敢地追求自己想要的幸福啊～”

“嗯。”傅司言点点头。

晓妍正想顺着这话表明一下自己的立场，却听傅司言继续说，“但不属于自己的幸福也要学会适时放弃。”

这话说得够明白了吧？

傅司言用眼角余光悄悄观察小姑娘脸上的表情。

那微微嘟起的樱唇和鼻梁上的皱起的细小皱纹明明白白昭示着小姑娘的不解和失望。

晓妍在认真反思自己这么主动是不是错了。

傅老师明明说喜欢她做自己的。

或许27岁的傅老师只喜欢20岁的她，而不喜欢她现在这个三十多岁的灵魂？

哎～这可真是太难了，比学习难多了。

“到了。”傅司言伸手替她挡着电梯门，以防它自动关上。

“哦，谢谢～”晓妍默默走在前面，一直到小公寓门口才停下来等傅司言跟上来开门。

傅司言按了指纹锁，打开门请她先进去。

他走上前替她从鞋柜里拿出了拖鞋。

还是那双蓝色拖鞋。

“您从宿舍带过来的？”晓妍眼底露出惊喜。

“嗯。”傅司言心里又有些无奈。

这姑娘怎么情绪那么多变呢？刚刚还那么失落，眼下这么点小事又自我感动起来了。

“放在学校也没什么用，反正以后都在这里上课了。”他解释了一句。

“傅老师眼睛很厉害嘛，买的拖鞋很合脚呢。”这话她上次就想说了，只是碍于唐逸在而没机会说。

“按我母亲的鞋码买的，你和她身高差不多。”

这样频频遭受打击，晓妍真的有点沮丧了。

“我先复习一下，您把花插起来吧。”她负气地把花塞到他怀里，转身走到客厅中间的长桌旁坐下。

心情不好，连着熟悉的环境都让她觉得碍眼。

身后的傅司言看着小姑娘的背影，捕捉到了她的低落情绪。

但他能怎么办？作为老师，他怎么可能允许学生对他有这种心思？

片刻后傅司言插好了花束，小心放在长桌上。又去泡了两杯咖啡，这才在晓妍对面坐下来准备开始上课。

“谢谢傅老师～”晓妍端起咖啡浅浅啜了一口。

“上课吧。”

“嗯～”

正式开始上课后晓妍很快进入了学习状态。

傅老师已经对她处处防备了，那她在学习上可绝对不能马虎，否则他说不定会以她不认真上课为理由再也不让她来补课了。

傅司言一向最欣赏认真做事的聪明人。

见她这样认真投入，心想她到底还是知道前途最重要。

爱情对二十岁的女孩子来说只是生活的调味剂罢了，怎么可能真像她话语里表达出来的那样执着？

他暗自松了口气，可又隐约咂摸出一点点失落。

原来自己也是个俗人。嘴上拒绝着，实则潜意识里却也有着被人爱慕的虚荣心。

真是惭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