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时这一棍挨得结实,伤得也不轻,多亏了赵羽日日照顾,这才有所好转。
她靠在床头,看赵羽端来汤药,不禁笑道:“当初在照水的时候是你躺在床上,如今又变成了我。 ”
“是我大意了,其实你不必替我挨这一下……”
说完,就觉得此话甚是耳熟,突然想到这不就是在照水,宋时和他说过的话吗。
宋时难得开起了玩笑:“保护侯爷是为国主分忧,宋时也算是立了大功。”
赵羽坐在床边,端起药碗,吹了吹,盛了一勺就要往她嘴边送。
宋时抬眼瞧了眼赵羽,不情不愿地喝了一口,实在是太苦。
看她脸色不好,知道是苦的厉害,随后他从怀中拿了一颗甜枣放在宋时手心。
她又惊又喜,脸上的开心不言而喻,“甜枣!你从哪里弄来的?”
“在街上的摊子看到的,想着你近几日在喝药,就买了些回来。”
她不过随口一说,他便放在了心上。宋时弯了眉眼,一股暖流涌上心头。她低着头笑了几声,忽然愣住了。
接着赵羽就见她再抬起头时,眼底的笑意已经不复存在,她嘴角扯开一个微小的弧度,淡淡地说了声:“多谢侯爷。”
礼数周全,甚至还有些蓦然疏离。这让本来也染了欢喜之色的赵羽一下子变得不知所措。
宋时别开眼不去看他,拿起了药碗蹙眉饮尽,然后把甜枣放进嘴里。她忽然觉得眼眶有些温热,慌忙搁了碗背对着赵羽躺下了身子。
不知宋时突然间发生了何事,怎么会有如此大的转变,赵羽也跟着暗了神色,抬手想给她把被子盖好,却在半空中握成了拳又垂在身侧。
身后打开的房门口忽然露出半个毛茸的脑袋,珊珊倚在门框看得正起劲,肩膀猝不及防被拍了一下,她惊了一跳,一回身就看到天佑站在她身后,似是不明白她的行为,但也极其温柔的问:"怎么不进去?"
珊珊忽然抬起手指压在嘴上"嘘"了一声,然后牵起楚天佑的手把他拉走,他也听话,莫名其妙的就跟着珊珊走了。
也没走多远,就在屋子拐角处,楚天佑也不多问,就等着珊珊先行开口。
果然,珊珊弯着眉眼,一双眼睛闪闪亮亮的,看着颇为兴奋地问他:"天佑哥,你觉得小羽哥和阿时般配吗?"
原来是在琢磨此事,天佑笑了笑,没有先回答她的问题,反而打趣道:"珊珊什么时候学会替人看媒了?"
珊珊歪了头,扁着嘴佯装恼怒:"天佑哥你又拿我打趣......"
楚天佑看到她这般模样心情反而更愉快了几分,也学着珊珊的样子探出头看到赵羽没出来,又反问她:"你觉得呢?"
"我觉得他们二人一文一武倒是配合的极好。"
天佑轻点头,敛了些笑意,认真了几分,说道:"小羽向来心直口快,做事也干脆利落,反而在宋姑娘面前多了些温柔和小心,想来一定是上了心的,只是......不知宋姑娘是何意?"
说到这,珊珊没了方才那股兴奋劲儿,面上也带了些许困惑:"我看的出来阿时也是对小羽哥是有意的,只是她好像一直有什么顾忌不肯表明......"随即珊珊心生了一个主意:"不如,让赵羽哥去说明?"
天佑却摇了摇头:"珊珊,若是如你所说宋姑娘心有顾忌,小羽贸然表明心意只会吓着她,况且小羽和宋姑娘现在的想法我们都不知,此事还是由他们自己解决吧。"
珊珊经天佑提醒,发现自己看问题确实有欠考虑,不如他想的全面,日后还是要仔细些才是。刚点了头,就看到许府的家丁急匆匆的走来,说是高盛来找他们。
高盛这个时候来,估摸着是有许言的消息了,天佑和珊珊即刻迈步赶出了许府的大门,高盛就站在门口。
看他们出来,高盛迎上来,拱手道:“楚公子,白姑娘。”
“高公子着急叫我们出来,可是有了许公子的下落?”
“正是,我派出去的人今日来报,在出城南下古道旁的一个破庙里发现了他。”
古道?天佑虽然心下有疑,但顾不得多想。
“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去。”
随后他们三人又赶着去了高盛所说的古道旁的那座破庙。
那是一个荒废了许久的观音庙,离长陵有段距离。前不遮风后不挡雨,破旧的很。许言就躺在那座观音石像下的干草堆上。
许言脸上蒙着块黑布,身体被五花大绑着,张着嘴也不知道是睡着还是晕着。高盛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脸,下手一点都不留情。见他歪了歪头,像是醒了一般,高盛把他眼上的黑布摘掉,又把他身上绑着的绳子解开。
许言一直蒙着黑布,习惯了黑暗,一下子接受不了如此强烈的亮光,他眯了眯眼,再慢慢睁开,先看到的人就是高盛。
"你怎么在这?"随后许言像是明白了什么,起身一把推开高盛,说道:"是你把我绑到这的对吧!你假借邵灵的名义约我出来,就是为了报复我对不对!"
说着,许言就要动手想揍高盛,天佑眼疾手快地拉住了他:"许公子你误会了,多亏了高公子帮忙我们才能找到你。"
许是不想在天佑他们面前失了风度,许言收敛了脾气,不再动手。
高盛虽然面上在笑,但明眼人都可以看出那笑容不达眼底,他冷哼一声,"既然许兄无事了,那么高某就先走一步,不打扰几位叙旧了。"
高盛的腿刚迈出了一步,就听许言在身后喊道:"高盛,邵灵是我的人,你别妄想了!"
"我对邵灵没有任何想法。倒是你,你问问你自己配不配的上她!"
留下一句话,高盛扬长而去。
许言此次失踪没出什么大事,但刚被绑架的那一天挨了顿打,后面的时间虽然无事,但现在身上还有留下的淤青。他回到许府的第一件事就是沐浴更衣。随后摆了一桌酒菜,宴请天佑他们。
"许某多谢各位救命之恩,在这先敬各位一杯!"
"其实最应该感谢的是高公子,是他带我们找到许兄的!"
听了天佑的话,许言脸上笑意尽失,他放下手中的酒杯,说道:"楚兄可不要被高盛蒙骗了,定是他绑架了我,然后又假意帮你们找我。"
"许兄如何肯定是高公子所为?"
"在这长陵镇,只有他跟我有过节。况且,若不是他将我绑了去,又如何知道我在那破庙中!"
“可我听说南下古道那里常有贼人出没,会不会是他们看中了许兄的财力才将你绑了去?”
许言对楚天佑的说法可不苟同:“我的钱袋一直在身上,若他们想要钱为何不将它拿走?只有高盛不图我钱财,只想害我性命!”
见许言没有再敬酒的意思,天佑轻笑着,自顾自地喝了手中那杯酒,又道:“许兄此言差矣,我们没有证据,可不能冤枉了好人。”
他倒是想起了柳青青也是不图他钱财只想害他性命的一个人,不过现在应该也不会了,毕竟许言要是再出什么意外,她可是最有嫌疑的人。
如今最重要的是要知道究竟是谁将他绑了去,现在已经知道其中一封信是柳青青约他的,那么另一封信会是谁写的呢?
天佑又想到了送信之人,于是问道:“我听家丁说,许公子午后收到的那封信是要你酉时去林子里?”
“嗯,我以为邵灵改了主意,没想到是被人算计了。”
看许言的模样,应该还没察觉出两封信是两个不同的人送的。
赵羽紧接着问道:“不知许公子收的那封信是何人送的?”
经赵羽这么一问,他也察觉出了不对劲,回想着那日的情景,说道:“那个女人带了顶长帷帽,佝着背,手里拿了个拐棍,像是个老人。”
天佑眯了眼:“老人?”
“不不!”许言又否定了:“她的手白皙细嫩,是个年轻女子的手……”
许言越说越急,都快把自己绕晕了。天佑见状打断了他的思绪,给他倒了杯酒:“许兄莫急。”
“那……”
“请!”
许言看楚天佑依旧是那副淡淡的笑容,觉得他应当是知道些什么的,可就是故意瞒着他,他哼了一声,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这顿饭吃的不甚愉快。
午后,五味在厨房给宋时熬药的时候,看到一个家丁抱着一堆衣物扔到灶火旁边。那衣服看着华贵,像是许言穿过的,他拉住那个家丁问道:“这不是你们少爷的衣服吗,怎么扔这了?”
“我们少爷说这衣服晦气,叫我扔了。一会煮饭的时候烧了就是。”
那家丁走的时候与前来端药的赵羽擦肩而过。赵羽进了门就看五味不好好熬药,反而蹲在角落里拿着一件衣裳瞧得起劲,不知道他在搞什么鬼。他走过去,问道:“药熬好了?”
丁五味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用手指摸着下巴,微微仰头思考着,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说给赵羽听。
“你说,有钱人都这么任性吗?这衣服一摸就知道是上好的料子,说不要就不要了!”
赵羽双手环胸,有些好笑 “你管这么多做什么,又不是扔你的衣服。”
五味站起身,走到药罐前用扇子扇了扇炉中的火,“我只是觉得有些可惜,毕竟这衣服也就粘了些杂草,又没有很脏,洗一洗就好了,为什么非要扔了。”
赵羽像是想到了什么,蹲下身子查看那衣服,的确是只有些杂草,细看还是很干净,连尘土都没有多少。如果说许言一直是在那破庙里,不可能衣服这么干净。
赵羽灵光一现,拿了衣服就去找天佑。
此时天佑正和珊珊在房里下棋,甚是惬意。天佑看珊珊一脸认真地琢磨着下子之处,特意让了她几步,珊珊为人灵巧,后面趁胜追击,即便是天佑不再让着她,这局也已经定了胜负。
此时,赵羽进了门,珊珊开心的招呼道:“小羽哥,你快来看,我马上就要赢了天佑哥。”
楚天佑也不反驳,宠溺的看着珊珊,一个劲的笑着。
赵羽知道楚天佑在让着她,也附和着,“看来珊珊的棋艺进步了不少,真是佩服!”然后他把手里的衣物递给天佑,又说:“公子,我怀疑许言并不是一直在破庙里,而是后来才被带过去的。那破庙挡不了风遮不了雨,这衣服上不可能只粘这么一点灰尘。”
听闻天佑收敛了笑意,前后翻着衣服,正如赵羽说的那样。可楚天佑想不通,他一开始会在哪里呢?为什么后来又被带到破庙里?难道……
难道是为了让他们找到许言?
正想着,珊珊看到一封信掉在地上,许是方才天佑翻看衣物之时掉出来的。她起身,将那封信捡起来,展开信笺,看了两眼把它交给了天佑。
“是那日午后约许言出门的信。”
天佑看了看,信上写着酉时在城外东郊林子里相见。细看这字与他们那日看到的第一封信的字迹完全不同。
这么说来,的确是有两个人在同一天约了许言。一个是柳青青派程远刺杀许言的,可程远没有看到人。那么这一封究竟是谁写的?
赵羽站在天佑身侧,自然也看到了那封信上的内容。他皱了眉,这字迹似乎在哪见过。
对了,阿七的屋里!
赵羽想到当时看到的那首诗,字迹似乎有些相像,不过他没看太久,也不太确定。
赵羽将此事告诉了天佑,天佑把信收了起来,起身展开折扇,说道:“走吧,去问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