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务室的电话铃声突兀地响起,刺破了室内微妙的寂静。
唐晓翼伸手接起电话,听筒里传来值班老师模糊的声音:"医务室要锁门了,你们还在里面吗?"
"马上走。"他简短地回答,目光却仍停留在墨多多身上。少年坐在床边,额前的碎发因为发烧而微微汗湿,贴在苍白的皮肤上。他的眼镜被摘下来放在一旁,没了镜片的遮挡,那双眼睛显得格外清透,却又因为高烧而蒙着一层水雾。
挂断电话,唐晓翼拿起放在床头柜上的体温计看了一眼——38.5℃。这个数字让他皱了皱眉。
"能走吗?"他问,声音比想象中低沉。
墨多多抬起头,嘴角勾起一个虚弱的笑容:"背我?"
"想得美。"唐晓翼把体温计放回盒子里,动作却比平时轻柔,"自己站起来。"
墨多多慢吞吞地站起身,手指无意识地抓紧了床沿。他的指尖因为发烧而泛着不正常的红,指节处那道伤痕在医务室惨白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刺眼。唐晓翼的目光在那道伤痕上停留了一秒,随即移开。
走廊的灯已经熄了一半,两人的脚步声在空荡的楼道里回荡。墨多多的步伐有些不稳,肩膀偶尔擦过唐晓翼的手臂,温度透过校服布料传来,烫得惊人。
"你这两天到底去哪儿了?"唐晓翼突然开口,声音在寂静的走廊里格外清晰。
身旁的人脚步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说了,家里有事。"
"是吗?"
"不然呢?"
墨多多的声音很轻,带着鼻音,听起来像是单纯的疑问,却又藏着某种难以言说的疲惫。唐晓翼没再追问,只是放慢了脚步,让墨多多能跟得更轻松些。
走到校门口时,雨已经停了。潮湿的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青草的气息,路灯的光晕在水洼里破碎成细小的光点。墨多多的影子被拉得很长,边缘模糊地融进夜色里。
"我往这边走。"墨多多指了指东边的路口,声音已经恢复了些许力气。
唐晓翼盯着他的侧脸:"你家在西区。"
"今天住亲戚家。"
"哪个亲戚?"
墨多多终于转过头,嘴角微微扬起:"你查户口?"
他的语气很轻松,甚至带着点调侃,但唐晓翼注意到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书包带——那是他说谎时的小动作。
"随便问问。"唐晓翼移开视线,"明天来学校吗?"
"嗯。"
"别迟到。"
墨多多笑了,眼角弯起的弧度在路灯下显得格外生动:"你什么时候这么关心我的考勤了?"
唐晓翼没回答,只是挥了挥手,转身走向相反的方向。走出几步后,他回头看了一眼——墨多多还站在原地,背影在路灯下显得格外单薄,像是随时会被夜色吞噬。
深夜的街道安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唐晓翼绕了一圈,又回到了东区路口。墨多多的身影早已消失,但路边的水洼里还留着几个清晰的脚印——鞋底的纹路很特别,和那天在废弃工厂外看到的一模一样。
他顺着脚印的方向走去,拐过两个街角后,停在了一栋老旧的公寓楼前。楼下的便利店还亮着灯,透过玻璃窗,能看到墨多多站在货架前,手里拿着一盒退烧药。
收银台边的男人戴着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正低声和墨多多说着什么。从唐晓翼的角度,只能看到男人的侧脸——轮廓锋利,下颌处有一道细长的疤痕。墨多多点了点头,从口袋里掏出什么东西递了过去——在便利店的灯光下,唐晓翼清楚地看到那是一枚银色U盘。
男人的表情瞬间变得严肃。他快速收起U盘,拍了拍墨多多的肩膀,转身离开了便利店。
墨多多站在原地没动,低头看着手里的退烧药,突然咳嗽起来。他的肩膀微微发抖,像是压抑着什么。几秒钟后,他深吸一口气,走向收银台结账。
唐晓翼退到阴影处,看着墨多多走出便利店,拐进了公寓楼的侧门。
他犹豫了一下,跟了上去。
公寓的走廊很窄,灯光忽明忽暗。唐晓翼放轻脚步,停在三楼的一扇门前——墨多多的身影刚刚消失在门后。
门没关严,留了一条缝隙。
唐晓翼屏住呼吸,透过门缝看向屋内。
墨多多背对着门口,正站在书桌前操作电脑。屏幕的蓝光映在他的脸上,勾勒出紧绷的下颌线条。他的动作很快,指尖在键盘上敲击出一串急促的声响。
房间里很乱,床上堆着几件换下来的衣服,书桌上散落着各种纸张和电子设备。墙上的地图被红笔圈出了几个地点,其中一个赫然是学校的音乐教室。
突然,墨多多的身体猛地一僵,像是听到了什么声音。
唐晓翼下意识后退一步,但已经晚了——
"进来吧。"墨多多的声音从屋内传来,平静得不像话,"外面冷。"
他的语气很轻,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唐晓翼推开门,看到墨多多已经转过身,手里拿着那盒刚买的退烧药,脸上的表情平静得近乎冷漠。
"跟踪我?"墨多多问,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唐晓翼没有回答,目光扫过房间里的陈设——电脑屏幕上是一张复杂的电路图,旁边开着几个监控画面的窗口。其中一个是学校的正门,另一个则是音乐教室的走廊。
"这是什么?"唐晓翼问,声音比想象中冷静。
墨多多沉默了一会儿,突然笑了:"你猜。"
他的笑容很浅,却让唐晓翼的心脏猛地一紧。
"你到底是什么人?"唐晓翼向前一步,声音低沉。
墨多多没有后退,只是轻轻叹了口气:"现在问这个问题,是不是有点晚了?"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锋利的刀,划破了两人之间最后的伪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