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自习结束的铃声响起时，教学楼里顿时喧闹起来。
唐晓翼慢悠悠地收拾着书包，目光却一直落在前排的墨多多身上。他今天穿了一件深蓝色的校服外套，衬得后颈的皮肤格外白皙。从唐晓翼的角度，能看见他低头时微微翘起的发尾，还有写字时偶尔推一下眼镜的小动作。
"晓翼，走不走？"虎鲨在门口喊他，"再晚食堂就没宵夜了。"
"你们先走。"唐晓翼挥挥手，"我找老师问个题。"
虎鲨一脸狐疑："你？问题？"
"不行？"
"行行行。"虎鲨翻了个白眼，拽着扶幽走了，"婷大人！等等我们！"
教室里很快空了下来。唐晓翼靠在椅背上，听着走廊里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墨多多还没走——他的书包还在座位上，人却不见了。
唐晓翼站起身，随手拎起自己的书包，晃出了教室。
走廊尽头的音乐教室亮着灯。
门虚掩着，里面传来断断续续的钢琴声。唐晓翼放轻脚步走过去，透过门缝，看见墨多多一个人坐在钢琴前。
他没穿外套，只穿着校服衬衫，袖口挽到手肘，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他的手指在琴键上轻轻跳跃，弹的是一首唐晓翼没听过的曲子——旋律很轻快，但每隔几个小节就会有一个微妙的停顿，像是弹奏者在思考什么。
唐晓翼推开门。
琴声没停，但墨多多的手指微微一顿，头也不抬地说："偷听？"
"路过。"唐晓翼走到钢琴旁，随手按下一个高音键，"弹的什么？"
"随便练的。"
"挺好听。"
墨多多终于转过头，镜片后的眼睛映着顶灯的光，显得格外亮。他的嘴角微微扬起："你懂钢琴？"
"不懂。"唐晓翼耸耸肩，"但好听就是好听。"
墨多多笑了，手指重新落在琴键上。这次他换了一首更舒缓的曲子，旋律像流水一样在教室里流淌。唐晓翼靠在钢琴边，目光落在他的手上——墨多多的指节修长，骨节分明，但无名指的第二指节有一道细小的伤痕，边缘整齐得不像偶然造成的。
"你手怎么了？"唐晓翼问。
墨多多的手指没停："实验课划的。"
"撒谎。"唐晓翼伸手，指尖轻轻碰了碰那道伤痕，"实验课的伤口不是这样的。"
琴声停了。
墨多多抬头看他，两人的距离近得能看清对方睫毛的弧度。他的呼吸很轻，带着淡淡的薄荷糖味——唐晓翼突然想起，墨多多以前从来不吃糖。
"那你说，"墨多多的声音很轻，"是怎么弄的？"
唐晓翼没回答。他的目光落在墨多多的领口——衬衫最上面的扣子松了，露出一小片锁骨。那里有一道几乎看不清的浅痕，像是被什么细线勒过。
窗外突然传来脚步声。
墨多多的手指无意识地敲了敲琴盖，节奏和刚才的旋律微妙地重合。唐晓翼直起身，听见走廊里的值日生喊："锁门了！还有人吗？"
"走了。"墨多多合上琴盖，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再不走要被锁里面了。"
唐晓翼跟着他走出音乐教室。走廊的灯已经灭了一半，两人的影子被拉得很长，重叠在地板上。墨多多的书包带在他肩上勒出一道浅浅的痕迹，唐晓翼突然伸手，替他调整了一下。
"谢谢。"墨多多的声音很轻。
两人沉默地走到校门口。夜风微凉，墨多多的发梢被吹得微微翘起。他推了推眼镜，转头看向唐晓翼："明天见？"
"嗯。"
墨多多转身走向公交站，背影在路灯下显得格外单薄。唐晓翼站在原地，看着他的影子渐渐远去，突然想起那首没弹完的曲子——最后一个音符停在中央C的位置，像是等待着什么。
而钢琴下方，那一点转瞬即逝的金属反光，还留在他的记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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