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晖正坐在偏殿,悠闲地品着茶,享受着片刻的宁静。忽然,外面传来宫人急切的呼喊声:“宣太医!宣太医!”那声音划破寂静,带着几分慌张。江晖心中一紧,茶杯还未来得及放下,便迅速起身,朝着寝殿奔去。
一路上,他脑海中不断闪过各种猜测,本以为是陛下的病情出现了新的变故,可当他冲进寝殿的那一刻,眼前的景象却让他微微一愣。只见龙榻之上,躺着的并非启云帝,而是刚才那位身姿绰约的小宫娥,此刻她双目紧闭,面色苍白如纸,毫无血色。
江晖站在床边,目光在小宫娥和启云帝之间来回游走,心中暗自猜测着他们之间的关系。这后宫之中,佳丽如云,哪个不是皇帝的红颜?但看着启云帝那满脸的忧心忡忡,他心中明白,这位小宫娥的身份定然不简单。
江晖深吸一口气,稳了稳心神,取出脉枕,小心翼翼地将手指搭在江婉容的手腕上。刹那间,他的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脸上满是震惊与疑惑。这种感觉似曾相识,和刚才为启云帝诊脉时的异样如出一辙。为什么这位小宫娥的脉象显示她有喜了呢?而且,那若有若无的紊乱波动,竟也隐隐透着中天命之毒的症状。
他的脑海中思绪万千,不断思索着。有孕之人脉象混乱,倒也勉强说得过去,可这小宫娥的脉象,实在是太像中毒了。天命之毒,那是一种令人闻风丧胆的剧毒,它的可怕之处,不仅在于无药可医,更在于它那隐匿的毒性。一旦服下此毒,毒性便会直入肺腑与脾胃,若不是对这毒有深入了解,一般的医者根本诊治不出中毒,只会误诊为肺腑脾胃患了疾病。
江晖越想越觉得事情棘手,他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在小宫娥微微隆起的腹部。难道,这孩子是启云帝的?他心中一惊,意识到此事的严重性。先帝驾崩才仅仅三个月,而这位小宫娥却已有两个月的身孕,一旦这个消息传出去,启云帝恐怕就要背上不孝的骂名。龙嗣之事,关乎国本,稍有差池,自己全家都可能跟着遭殃。
江晖陷入了两难的境地,他对启云帝并不了解,不知道这位年轻的帝王会如何处理这位小宫娥。自古帝王多薄情,为了身后的名声,这位小宫娥很可能性命不保。
就在江晖纠结不已的时候,容齐焦急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她怎么样了?”那声音中饱含着关切与担忧,容齐看着江晖反复诊脉,眉头紧锁,一颗心悬到了嗓子眼,满心都是对江婉容的担忧。
江晖思索片刻,深知此事不能隐瞒,他微微俯身,压低声音回禀道:“陛下,请屏退左右。”
容齐听江晖这么说,心中一沉,他的眉宇间再次拧起,眼神中闪过一丝不安。他转头看向四周,吩咐道:“都退下。”声音低沉而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待一众宫人退下后,寝殿内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容齐急促的呼吸声和江晖沉稳的话语声。江晖深吸一口气,缓缓禀道:“陛下,榻上这位姑娘……已有孕两个月了。”
闻言,容齐猛地看向江晖,眼睛瞪得滚圆,脸上满是惊讶与欣喜。他的嘴唇微微张开,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又被激动的情绪哽住了喉咙。随后,他的嘴角不经意地向上勾起,笑容在脸上逐渐放大,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喜悦,一种从未有过的幸福涌上心头。
容齐缓缓伸出手,轻轻握住江婉容的手,他的手微微颤抖着,看着床上躺着的她,眼中闪烁着激动的泪光。他此生第一次有这种奇妙的感受,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喜悦,是自己从未敢想象的美好画面。他的心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想要立刻将这个好消息与她分享,告诉她,他们有了属于自己的孩子。
然而,当他的目光落在江婉容惨白的脸上时,喜悦瞬间被担忧所取代。他想起了那可怕的天命之毒,心中一阵揪痛,眉头紧紧皱了起来。一阵压抑的咳嗽声从他的胸腔中传出,他捂着胸口,脸上浮现出痛苦的神色,每一声咳嗽都像是在撕扯着他的心。
原本低头眼观鼻鼻观心的江晖,此时也忍不住抬起头来,偷偷瞄了容齐一眼。他看到容齐捂着胸口,不断地喘息着,眼尾因不适泛起了红晕,心中不禁泛起一丝怜悯。他想起了自己曾经的痛苦经历,那种被病痛折磨的滋味,他感同身受。
“陛下,微臣为您施针止咳吧!”江晖轻声说道,声音中带着一丝关切。
容齐摆了摆手,示意不用。他伸手在一旁的矮桌上取过药瓶,倒出一粒药丸,放进嘴里。江晖见状,连忙去一旁的桌上倒了杯茶,恭敬地奉上。容齐接过茶杯,将药送下。过了一会儿,他的气息终于平稳了下来。
容齐看了眼江晖,若有所思。片刻后,他偏头看向依旧昏睡不醒的江婉容,问道:“她怎么样?”
“现下母子无恙,姑娘近来应是思虑过度,致使身体虚弱所致。但她似乎还有别的症状……”江晖小心翼翼地说道,他知道自己此刻正在赌,赌启云帝的仁慈,赌自己的命运。启云帝的脉案一直封存着,他不知道之前的太医是否诊治出启云帝的症状,但他既然已经窥视到了这个秘密,就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
江晖本可以选择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但他心中有一个执念,那就是将这可怕的天命之毒研究透彻。只要不祸及家人,他并不在乎自己这条命。
容齐听江晖说江婉容思虑过度,心中一阵愧疚。他想起最近几个月,江婉容一直为了他,为了他们的未来忧心忡忡,确实是思虑过度了。至于江晖说的其他症状,他心中早有预感,只是没想到江晖接下来的话,会让他如此震惊。
“姑娘应是中毒了,若微臣所猜不错,中的毒和陛下一样,乃是——天命之毒。”江晖一字一顿地说道。
“向来没人诊治出此毒,不曾想,我西启皇宫之内竟有这般人才,你是如何知道朕与她皆中了天命之毒的?”容齐的目光紧紧盯着江晖,眼神中带着一丝探究。
“天命之毒症状向来与肺腑脾胃之症相似,一般医者确实很难诊治出来。但臣……是天命之毒的幸存者,且研究此毒多年,自是能识出。”江晖坦然地说道,他的目光坚定,毫不畏惧地迎上容齐的目光。
容齐端详着江晖,试图从他的脸上看出一丝破绽。但江晖垂首,他看不甚清楚。思索一番后,容齐问道:“清波渺渺日晖晖,柳依依,草离离,江离是你何人?”
提到江离,江晖的心中一痛,瞬间头疼不已。“乃是臣弟,家妹江依依,我兄妹三人名字却源于此诗。”他缓缓说道,声音中带着一丝无奈。
江离此前因言语不当被关在牢里已经一个月了,至今还未被释放。江晖的父亲屡次找他,便是为了此事。江晖知道,没有启云帝的命令,江离不可能被放出来。江离的言论涉嫌暗讽当朝天子靠威胁群臣上位,被大理寺捉拿关进了大牢。启云帝却并未对他做出严厉的处罚,只是任由大理寺关着,也没有说如何处理。
“人称江神子的江思量是你的父亲?”容齐又问道。江思量爱好周易八卦,颇有几分心得,时常有官员去找他推算前程,容齐也听说过此人。
“正是家父!”江晖恭敬地回答道。
“以后……”容齐看了眼床上的江婉容,说道,“她的胎象便由你负责吧!”
“遵旨!臣先去开个方子,先让姑娘服了药再说。”江晖领命退下。
江晖退出去后,看了眼仍旧在喊个不停的大臣左佣。他的嗓音已经嘶哑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却仍旧在不停地呼喊着:“陛下,冯尉将军无罪啊……”那声音中充满了执着与不甘。
江晖感慨了下对方的毅力竟如此顽强,他尚未走近偏殿,便见荀公公匆匆走进寝宫,又很快走了出来。接着,便传来旨意,将左佣押入大理寺。一队禁军整齐地赶来,抬起左佣离开了。左佣的声音渐渐远去,直到再也听不见,四周终于安静了下来。
不知这位大人的命运又将如何?江晖抬头看了看天,月挂西斜,今日很快又过去了。人生天地之间,若白驹之过隙,忽然而已。他短暂的感慨过后,便去写了方子。为了避免别人看出这是保胎药,他将方子分了两份书写。药童去取药,回来时却多了女医谭芸汐。
江晖简单打了个招呼,接过药亲自将药放了进去,又盯着药童煎药。药童看着他小心翼翼的样子,忍不住嘀咕道:“大人是不是怀疑我的能力?”
江晖笑而不语,片刻后解释道:“第一次给陛下看诊,紧张而已。”
医童笑着表示理解,道:“几日前我跟着刘太医去给公主诊脉,他紧张的差点昏倒。刚我去取药,听人说刘太医在孙儿的娃娃宴上晕倒了,莫不是前几日吓得?大人若将来为公主诊脉可得仔细,陛下对公主比对自己的身体都上心呢!”
江晖不怎么在意地听着,随口回道:“公主不是马上就要去和亲了吗?估计本官也没机会为公主诊脉了。”
“我看难!”谭芸汐小声插嘴道。
江晖没问何故,毕竟现在可是在陛下眼皮子底下,隔墙有耳。“谭芸汐,你来找我何事?”
“江爷爷都让人找到我那了,师叔您可做好心理准备。”谭芸汐说道。
“知道了,你回去吧!”江晖说道。
容齐在江晖走出去后,陷入了沉思。看刘太医昨日的反应,他猜测母后定然知道漫儿有了自己的骨肉。即便这样,母后还要逼着她去和亲,到底是要折磨谁呢?他的心中充满了痛苦与无奈,看着昏睡的江婉容,暗暗发誓,无论如何,他都要保护好他们的孩子,保护好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