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天晴。风和日丽。
异种事件局总指挥厅大楼南广场，平整开阔，瞭望塔高高地耸立着。周围群山环绕，碧峰如簇。萨金穿上一件式样古怪的法衣，在此布起一个大阵，黄如松面带紧张之色，立在不远处辅助。万一出现不可抗情况，他可以及时补位。萨金口中念念有词，手势翻飞，结出一个又一个繁复的花纹，金色光华层层荡漾，渐渐飞舞出蜿蜒的流光，如同流淌着神秘古老的数据，令人目不暇接。
二十米开外，搭建着数十顶帐篷，布满侦测仪器。科研组的工作人员一字排开，注视着立体屏幕中的数据，神情严肃。
萨金面前古老符号般的流光，忽然如水幕般豁开，漆黑的无底洞呈现在众人面前。渐渐地，洞口闪烁出群星的光芒。
“请科研组确认坐标，请科研组确认坐标！”黄如松手持对讲仪，和帐篷联络。
帐篷里面的工作人员立刻开始操作，键盘声噼啪清脆。数分钟后，科研组长略微沙哑的声音从扩音器里传出：“不是这个次元，第二十七次，次元定位实验失败。”
众人脸上难掩失望的表情。
夏岚站在指挥大厅之中看着大屏幕，闻言用两根纤长的手指点住额头，叹息一声。
萨金一族确实厉害，科研组耗费巨大能量才能做到劈开次元，萨金布起大阵，施法一通，便可以完成。问题出在定位上。萨金以及他的祖先们，可以在多宇宙跳横，原来是单程。就是说，萨金跳到某宇宙是随机的，他无法定向去某个宇宙；他只能从新宇宙定向回到老巢。某次不慎，萨金把几颗异生兽卵给带回了地球，经过十数年的进化，入侵物种吸收天地灵气，在这个地球如鱼得水，不断繁衍，成为了地球人的头号天敌。这也是萨金理亏的地方，若不是这次遇上雁老儿劫持，性命交关，打死他也不会暴露。
科研组上次打开次元，并且定位到小陆的宇宙，理论已经过关，技术却不成熟，也唯有成功了这么一次而已。如今，打开次元交给萨金负责，基地必须尽快解决定位问题。
凌洲市。楚慕拜师不成，招唤来自己的保姆车和司机，对外声称杨戬是他远道而来的族叔，出门玩耍去了。
这天傍晚，楚慕拉着杨戬来到一家看上去富丽堂皇的火锅店。杨戬看苗头不对，立刻道：“我不吃火锅。”他走回车中，“这么多天了，我觉得你还是回去工作比较好。”
楚慕这人其实挺有趣的。杨戬想着陪小孩子玩几天也挺不错，后知后觉发现，这小子似乎是在“贿赂”他，尽带着他吃喝玩乐了。楚慕出门得戴帽子口罩，捂得严实。饶是如此，依然不时被认出，涌过来一大群小姑娘，给他递信，咔咔地拍照。楚慕对她们很友好，小姑娘们也很文明，见是私人行程，并不过多打扰。楚慕久经阵仗，对于这些毫不在意，只干自己的事便了。杨戬却十分不习惯。直到有一次，两个小姑娘红着脸，悄悄向他递出了书信。杨戬下意识地接了，只当要他转交。谁知小姑娘特意说明，信是给他的。转头见楚慕在那里幸灾乐祸，笑得直不起腰。杨戬：……？！
楚慕还把他拉到KTV，在那里夜半放歌。只可惜楚慕音准不行，唱歌实在难听，杨戬那次几乎听吐了。
楚慕拉着他进大型游乐场，其中有个竞赛厅，打电竞打得飞起；
还有一次带着他逛花鸟市场，说是让他怡情养性，回归古朴，结果自己买了三条金鱼、一只乌龟回去养；第二天又跑回去，买下了那只病恹恹的布偶小猫咪。杨戬早就看出他喜欢小动物，路边遇见个小猫都移不开脚步，掰碎火腿肠温柔地喂，猫蹭人，人撸猫。
如是几次，杨戬开始拒绝出行，只想躺平，祈祷异种事件局的实验赶快成功。
今天楚慕声称附近开了一家评价很好的小众店铺，硬拉他去试吃。结果却是个档次不菲的大型火锅城。
楚慕见杨戬掉头，赶紧跟过来：“你是四川人，怎么能不吃火锅呢，这家店名声在外，据说是最最地道的川式火锅，热辣鲜香……”
杨戬：“四川？”
楚慕：“你不是四川都江堰市人吗？哦，古代叫做巴蜀，蜀地人，这回没错吧？”
杨戬：“我不吃辣。”
楚慕惊奇：“四川人能不吃辣吗！我一个广东人，现在都学会吃辣了，很辣的那种。”
杨戬在保姆车里舒展开长腿，意态悠闲，不理会楚慕殷切盼望的狗狗眼：“是吗，广东人不吃辣吗。”
楚慕：“是啊，广东菜比较清淡；其实凌洲这边地处江南，本地人也从不吃辣，我参加过凌洲同事结婚的村宴，从头到尾，就没看见一个辣菜。我是和五湖四海的同事接触多了，渐渐喜欢吃辣的。”
杨戬：“你是广东哪里的？”
楚慕：“我深圳的。这个城市很年轻，你们那个时代没有。”楚慕忽然发觉，被杨戬带偏了话题，居然聊起家常来了。他趴在保姆车窗口看着杨戬，车窗半开，露出两只无辜的眼睛，只差露出尾巴来摇了：“叔叔，你就陪侄儿去吃火锅嘛！”
杨戬：“……？”谁是你叔，你才是大叔！
火锅固然好吃，但楚慕的糖衣炮弹没有奏效。第二天，杨戬就把楚慕唠叨进剧组复工去了。不过楚慕这个大机灵鬼儿，顺利把“神尊”正主儿哄进了影视城，住进了老地方贵宾楼。于是，杨戬的手机便时不时跳出一些奇怪的消息。
“叮！”楚慕发过来一张现场图，照片上“二郎神”身着战甲，意气风发，神采飞扬：神尊，今天的妆造如何？
“叮！”楚慕又发过来一张现场图：神尊，这位“周武王”打扮得像不像？
“叮！”楚慕又发过来一张现场图……
“叮！”……
杨戬把手机静音。
他打开搜索框，输入“惠勒泡沫”，词条出现。嗯，果然，没看懂。夏岚和他互通实验进度时说，多宇宙穿梭原理，除开萨金的玄学找不出理论，科学方面来说，可以通过“惠勒泡沫”，即量子泡沫实现。这是一个比喻，在宇宙形成之后，整个宇宙在扩散，宇宙物质不是绝对同质的，是不规则分布的。宇宙中的星系就是不规则分布的。在非常非常小的维度上，时空也是不规则的，是混乱状态，就像一堆泡沫一样杂乱无章，有些量子泡沫会有虫洞，连通不同次元。
科研组重点攻关的定位问题，须利用人类的脑波讯号。小陆的全部资料在科研组都有备份，脑波讯息的捕捉虽然微弱渺茫，但并非不可以实现，尤其是，小陆这种异能族，脑电波比普通地球人强烈许多。科研组利用量子计算机雷达阵列向量子泡沫覆盖下的，尽可能多的次元发出搜索指令。杨戬到来的那次，便是准确定位到了小陆的宇宙，不料出现意外，没能记录下确切坐标。由于调用全球资源，耗能巨大，这种搜索现阶段几乎不可能再次复现。现在有了萨金，由他负责打开次元，科研组雷达即可跟进搜索。遗憾的是，萨金不能同时劈开量子泡沫覆盖下的多个宇宙，无法全局搜索，只能瞎猫逮死耗子碰运气，这就无异于大海捞针了。
萨金无法劈开多个次元，是体能极限还是技术极限呢……杨戬想着，头便有些疼，左手握成空心拳抵住前额。夏岚说这是萨金的不传之秘，大半由血脉相传，小半由心法制约，老头儿能出面帮助政府已是极限，法理的秘密死不松口。
杨戬的体力其实又透支了，表面看不出来而已。吴夲说得不错，他若不休整个三五年，无论心力还是法力，遇到高手非常吃亏。楚慕这小孩非常聪明，这些天带着他，看似胡吃海塞，其实尽挑着昂贵的、大补的食材弄给他吃，杨戬便不由好笑，他根本吃不了多少，结账时看了下价格，倒把他吓一跳。嗯，做明星好处还是非常多的，虽然出行不便，至少可以实现财务自由，不是么？手机屏幕闪亮，信息又蹦了出来，杨戬回过神——你这又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呢！
信息是楚慕发过来的，得意洋洋地说，他的经济人一直在追问他，朋友圈里和他在一起的帅哥是谁，还说他的经济人几乎眼冒绿光，这是猎头看见了财富的表情。接着发了一个哈哈大笑的表情包。杨戬不太理解：这有什么好笑的呢？
异种事件处理局基地。
科技感十足的总监室里，黄如松局促不安。他对面是这个基地的最高指挥官，程翊。夏岚贴心地给黄如松端上咖啡。黄如松哪里有心情喝饮料，不断盘算着基地总指挥官单独找他有什么事情，难道——要把他关进实验室？黄如松腾地站起来。
程翊意外地非常年轻，看上去才三十左右。蓝色总监制服衬托着英挺的脸庞，神色温和。
“你别紧张。”程翊看着手边立体屏幕上的资料。是夏岚刚上传的，实验进度报告。“因为次元进度实验没有进展，所以找黄先生你来谈一谈。”
黄如松又慢慢地坐下来，强自镇定。无处安放的双手却泄露了他的情绪。他隐约知道要谈什么了。
“贵家族的法术是绝密，概不外传，我们非常尊重。令尊不肯吐露，我们也是理解的。只是现在实验屡战屡败，我们想找出优化方案。”
黄如松勉强崩起脸，临走前老爹嘱咐过，无法对方如何攻坚，坚决不能松口。
“尽快完成实验，解决此事，你和令尊，也可以早日离开此处，于人于已，都是有利无弊。”程总监语意诚挚。
黄如松竖起耳朵，做足了心理准备，以为会听到疾言厉色的指责、高高在上的道理、狂风暴雨的盘问，未料却是款款而谈。
黄如松仿佛在做梦：“事成之后，我们……可以离开？不会受到任何惩罚？”
程翊微笑：“特赦令半年前就发布了，在你们眼中，军方是个言而无信的存在吗？”
黄如松心里在说，是的。脸上挤出笑容：“哪里哪里，我和老爹怎么敢质疑政府，我们只是胆小而已。”
程翊：“你们不需要说出核心机密，你们只需要讲明白，为何一次只能劈开一个宇宙。”
黄如松心神略松：“这个没有问题。原因很简单，法术聚焦的次元能是有限的，就算加上我的力量，也只能一次劈开两个宇宙而已。总言之就是以人类之力，能量不够。”
程翊：“次元能是什么意思？”
黄如松却不说话了。
程翊忽略上个问题：“那么，如何使次元能聚焦增强呢？基地增幅器能利用不？”所谓增幅器，是指扩大能量，提高利用率的一种黑科技。
黄如松：“物理科技和玄术世界存在壁垒，目前无法共通，仪器不管用的。”
夏岚插话：“这么说，还得找玄术世界的人来共同参谋？”
黄如松：“也许吧，得看情况，我们家族从未遇到过这种事，几乎需要打开全次元，这不是搞笑呢么，这得多大能量啊……整个地球的能量够不够？”
夏岚沉默。确实，上次便是集中了全人类的可控能量，以至于实验几乎是一次性的……绕了半天，还是能源问题——玄术世界叫做法力的东西……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