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明不断点头，“知道了，什么第一杀手来着，还有一个是什么天下十大之一……”
陈应龙见王明说得轻巧，不由得叹气。
“当真是人心不古了，什么话从你嘴里说出来，都感觉无足轻重了——我告诉你，我对你要求不高，不过至少不能比我师兄的这一个徒弟差。”
他指向了沉睡中的闻铭。
王明撇嘴，难怪这么火急火燎地要收徒弟，原来是存着要跟他那师兄一决高下的想法。
闻铭已经很厉害了，他又如何能够超越？
他要的也不过是做到不拖他后腿，与他齐肩。
陈应龙仿佛能够到王明内心的想法，抬腿就踢了他一脚，怒气冲冲地说道。
“既然当了老子的徒弟，就得有个精气神，别跟我蔫了吧唧的，老子既然收你，自然就会教你本领的。”
陈应龙收了王明当做徒弟，立刻就不把他当做外人。
冲他劈头盖脸一顿臭骂，王明也不还嘴，低头受着。
陈应龙他骂归骂，却没有停下忙活的身影，走到水边，伸手在水眼处不断拍打。
没几分钟的时间，他的手臂上黏满了指头大的银色小鱼。
陈应龙将银鱼身上的黏液给一点一点地挑炼出来，然后把银鱼放回了去。
总共收集了小半碗透明的黏液，然后走到王明跟前。
将这些敷在了他全身各处的伤口上。
敷完之后，用右手的大拇指和食指在伤口周围轻轻地摩挲。
一边按，口中不断的念念有词说着晦涩难懂的咒语。
随着他的动作，王明感觉伤口处那种麻痒，在慢慢减轻，到最后竟然消失不见。
陈应龙弄完这些，累得浑身冒汗，额头上挂满汗珠。
王明心中多少有些感动。
人嘛，不过是将心比心，既非草目，怎么可能无情？
王明感觉到鼻头一酸，还没有等他将这情绪酝酿一下。
陈应龙就一巴掌拍在他伤口上，疼得王明直冒冷汗。
刚刚酝酿的情绪也消失的一干二净。
“行了，伤口里面的阴气驱得差不多了，再加上这潭罗鱼液的修补，不出两天，你就能活蹦乱跳了。”
王明摸了摸肚子，想到肚子里还有个蛊胎。
“师父，那你说我肚子里面这东西，应该怎么处理？”
听到王明这话，陈应龙颇有些尴尬地咳了咳，摸着鼻子。
“这个啊，你师父我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修行秘术、五行八卦、梅花阵法，这些都略懂一二，唯独那巫蛊之事，少有接触。”
他很久之前倒是遇见过一个玩虫子的女孩，还差一点儿收了她当徒弟，不过可惜后来又出了变故，就不了了之了。
“不过你别多想啊，条条大路通罗马，总会有办法的。”
王明有些怀疑的看着陈应龙。
这就是所谓的上知天文下知地理？
就这？
陈应龙见他一脸不相信，气愤的瞪了他眼。
“你先睡一觉，不要多想，醒来之后说不定问题就解决了。”
王明无奈，走到到闻铭昏睡的地方，找了个合适的位置，顺势在他身边躺下，闭目而眠。
王明睡得及其不安稳，半梦半醒的感觉。
还做起了噩梦，王明总感觉到有人拿着一把尖刀，对准他的肚子。
用力一划拉，结果里面的内脏哗啦啦地流了出来。
还有一个全身蜷缩的小女孩，眼睛红红地看着他，神色里满是绝望。
那一双眼睛深深地刻入了王明的脑海里，让他立刻醒了过来，睁开眼，才发现肚子上面，真的有一把刀。
拿刀的手，则是他刚刚拜过的便宜师父。
陈应龙！
不过与梦中不同的是，这把刀子，并没有把他的肚皮划开，而是搭在了他的肚皮上，随着他的呼吸而起伏。
“你干嘛？”
陈应龙见王明醒了，嘿然一笑，转过头去，对王明身旁的人说道。
“下不了手啊，我无法确定自己这一刀下去，到底是一尸两命呢，还是别的什么情况，想一想还是算了。”
闻铭静静的凝视着王明，片刻后忽然说道，“解铃还须系铃人，想要解开这个谜团，让蛊胎彻底离开，还得找到那个龙米儿才行。”
陈应龙点头，“对。”
王明这时才知道在他们两个，在他睡觉的时候。
讨论如何救他的事情。
篝火上面煮了一锅鱼粥，闻铭盛了一碗来到王明跟前。
他闻到碗中飘散出来的香味，喉咙耸动，下意识咽了口唾沫，刚要伸手就被闻铭躲开。
闻铭坐在王明旁边一勺一勺的喂他，一碗下肚，感觉有股热流流淌过四肢百骸。
王明在两人的谈话中，才知道在他睡着的时候。
罗金龙带着追兵已经来过了，不过并没有钻到水潭下面，在外面搜寻了一翻，没有找到王明他们的踪迹就开了。
陈应龙跟闻铭也没有了无嫌隙，他从闻铭口中得到了关于自己师兄的踪迹。
就有些忍不住了，准备要去找他师兄，见上一面。
王明见此有些差异，“为什么会这么急？”
陈应龙看了两人一眼，“时间不等人啊，要知道，我只有一百天的性命了，容不得浪费。”
百日性命？
王明和闻铭互相对看了眼，眼中尽是不可思议，随后闻铭开口问道，“到底怎么回事，看您生龙活虎的，怎么就只有百日性命了呢？”
陈应龙伸了伸懒腰，脸上露出了几分慈祥。
“想不到我南海剑妖临死，居然还会碰到你们这两个家伙，还会有人关心老子，说起来也算是幸运……”
王明听到陈应龙的话语，有些惆怅。
“师父，你别这么说，到底怎么回事？”
陈应龙闭上眼睛，掩饰眼底的沧桑。
“这一切还得从几年前的黄山龙蟒说起……”
陈应龙讲了一个故事，在他的讲述里面，有很多人们为之熟悉的名字，比如茅山、龙虎山，也有不熟悉的名字，比如邪灵教，比如茅山掌教真人陶晋鸿，以及他的大弟子黑手双城陈志程……
追忆似水年华。
这里面的每一个人，都是当年江湖上顶尖的人物，随随便便一个拿出来，都能够镇得住一大片。
其中最厉害的一人，不是茅山的陶晋鸿，不是龙虎山的张天师，而是一个叫做陈黑手的男人。
那个叫做陈志程的茅山子弟，战胜了曾经笼罩在整个修行界头顶上的天字第一号大反派。
一个叫做王新鉴的男人，完成了所有人都无法实现的绝杀。
而这个陈黑手，还曾经跟他有过并肩而战的情谊。
他当年御剑而飞，与这些顶尖群豪一起叱咤风云，谈笑天下。
然而所有的一切也都在那一刻结束，他被人使了毒计，被一只大虫子把整个脑髓都给吸了干净。
倘若不是他修行的道行不浅，以最快的速度逃遁，又恰好找到一副合适的躯体，恐怕早就死在了那战斗之中。
闻铭声音微沉，“师叔，恕我无礼，如果我猜得没错，你应该是精物所化，对吧？”
精物所化？
精物是什么？
王明暗自叹气，这个世界果真没有他所见的那边美好。
陈应龙却哈哈一笑，毫不避讳。
“还是你懂行，其实听名字就知晓，南海剑妖、南海剑妖，老子可不就是一个妖怪么？”
王明上下打量着陈应龙。
陈应龙伸手狠狠地敲了一下王明的头。
“看什么看，就你这道行，能够看出个什么所以然？”
王明捂着头不说。
陈应龙说当曾经的丰功伟绩那是滔滔不绝。
“说起老子的本身，叫做赢鱼，可是名列山海经之中的遗种，听我师父说，老子跟鲲鹏也是有些亲戚关系的。只可惜，这么吊的出身，老子都没有珍惜好，最后附在了这么一个垃圾身上，要不是我这些年躲在牢狱之中，早就寿元已尽了。我风光已够，二世为人，不为其他，一是传承，二则是想见一见我那霸道到没朋友的师兄……”
他谈及往事，意气风发，却也不觉得生离死别有多么残酷，有一种视死忽如归的洒脱。
陈应龙来历颇深，他原本也是这道上叱咤风云的一人物，百年前就已经横行江湖，只可惜后来失手落败，附身他人，为了躲避仇家和命途，便躲在了监狱里面。
这副躯体是个倒霉鬼，阳寿早就尽了，只不过他在监狱之中，通过秘术延命，方才残存于今日。
他本可以继续这般活下去的，不过当他踏出监狱的那一刻起，命运就已经决定了。
阎王让你三更死，不敢留你到五更。
他这种情况是属于生死簿上面挂了号的，一旦有所查，那阴司就不会有任何疏漏，立刻过来索命。
就算他用尽修为，顶多也只能延命百日。
听完他的解释，王明知道他之所以会如此，恐怕还跟他们的这一通逃亡有关系。
一种压抑的气氛在王明心中升起，而作为当事人的陈应龙却没有半点在意。
“我本来就已经死过一次了，之所以一直癞在这，就为了这两件事，现如今眼看着就要成了，还有什么好遗憾的。”
王明想起昨日拜师时的情形，“我恐怕未必能够承载住你的期望啊。”
陈应龙手一挥，十分自信。
“我这辈子都没收过几个徒弟，就是因为太挑剔了，但是我看人很准的，你就是其中一个——就凭你那心性加上肚子里面的蛊胎，我就相信你日后，定能够成为我南海一脉的人物。”
三人坐在一起聊天。陈应龙在那畅谈当年的勇猛事迹。
闻铭之前的经历跟王明差不多，都在被漂泊求存的一份子。
若不是后来出了变故，说不定还会沿着以前的轨迹一直走下去。
他接触陈应龙口中所谓的“江湖”并不多，王明更是白纸一张。
大部分时间，他们都是听众。
听着他谈及百年前风起云涌的“黄金时代”
那个大时代，整个天下奇人异士多如牛毛，然而无论怎样，都绕不开三个半人。
前三个被唤作“最天才”、“天下三绝”。
而最后一个人，则火速崛起，几乎统一了天下的旁门左道，又宛如流星划去。
紧接着他又谈及了这一百年内的风云来，陶晋鸿、善扬真人、红色土匪王红旗……
一个个据说是如雷贯耳的名字从他口中说出，而被他说得最多的，则是两个人的名字。
一个陈黑手，一个小佛爷。
听到陈应龙的讲述，王明才知道这世间到底有多大。
无数风华绝代的人物来了又去，去了又来。
世间最不缺的就是天才，也不缺陨落的天才。
谈话间，时间不知不觉地溜走，陈应龙突然想起一件事情。
“你肚子里的那东西，我看是成型了，可跟你有过沟通？”
王明点头，把那天迎战侏儒绒的情形跟他讲了下。
陈应龙听他讲完，然后问道，“你什么打算？”
王明不知道陈应龙这般问，有些疑惑。
“什么意思？”
陈应龙见王明这反应，坏笑了一下。
“你有没有想过，把她给生下来？”
王明眉头一跳，这都什么跟什么。
“我怎么生？生下来，我就得死的话，我也没这么好心。”
闻铭听到王明说到死，突然抓着王明的手，指尖微微颤抖。
王明感受到闻铭指尖传的颤动，用另一只手拍了拍他手背。
陈应龙叹了口气，“不生下来，就弄死咯？”
怎么弄？
陈应龙对于巫蛊之术并非擅长，一时也没有头绪，想了想，突然笑了，一拍大腿
“不如把她叫出来问问。”
对于他的办法，王明感到无比诧异。
因为前几天他曾经无数次试图沟通联系，都没有办法将肚子里那小丫头。
把她叫出来，哪有那么容易？
王明刚要提出质疑，陈应龙却突然朗声念起了南海降魔录。
同样的词语，从口中念出。
王明和他念出到完全不是一个概念，无论是语调、语速还是咬文嚼字的感觉，都十分不一样。
随着陈应龙的喝念，仿佛有一股风，从他口中缓缓吹出。
王明立刻感觉到腹中一阵疼痛。
还未反应过来，腹如雷鸣，咕噜噜作响，紧接着，王明不由自主地要向地上倒去。
闻铭迅速将他搂在怀里，就在他躺靠在闻铭怀里的一刹那。
一个小女孩从王明肚子里爬了出来。
小女孩一出现，她看见一脸坏笑的陈应龙。
还有冷冰冰盯着她看的闻铭。
吱呀一声叫唤，想跑到王明怀里，又忌惮闻铭，在那瑟瑟发抖。
拉着王明的裤脚，泪眼汪汪望着他。
什么情况。
这是在寻求庇护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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