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小金如松便心知,父亲与母亲的姻亲,只是母亲的一厢情愿。
幼时的他,只得远远遥望金光瑶对金凌的关切疼爱。
他不是没有实际行动想要求得金光瑶的宠爱,可每每送去的书画字帖,全然被他塞进书柜。
嫉妒金凌么?
当然有,可金凌是唯一没有因他孱弱的身体而轻视他的人,也是他少时唯一值得交心的亲人。
如松,究竟是如松柏般傲然挺立,还是如苍松般饱经风雪。
身为仙督的儿子,却要被同窗讽刺有名无分。
多么讽刺,又多么凄凉。
可母亲给他的爱,却又那么真切,那么炽热。
他知晓母亲对他百倍千倍的疼爱,尽是为了弥补父爱的缺失。
他也没有让秦愫失望,虽是因孱弱的病症无法与同龄人那般,灵力高深。
可他却是精通音律,满腹经纶。
忆起少时每每向母亲背诵新学的诗文,母亲都会轻轻抚摸自己的脑袋,加以鼓励。
他也许是不幸的,却又是无比幸运的。
没了父亲的关怀,却得了母亲的关切与疼爱,如此也就没了那么多的抱怨与委屈。
许是因来时的担心与不安过于强烈,秦愫只觉身体颤抖得厉害。
她被金如松揽入怀中,心疼且关切地哽咽着:
秦愫阿松,有没有受伤?
秦愫身体有没有任何不适?
抬起右手,像少时秦愫轻抚自己的脑袋般,轻抚怀中人柔软顺滑的青丝。
知晓自己方才的话音显然是个没有答案的疑问,金如松也不再去纠结这些。
可即便如此,他却依旧止不住心中跌入谷底的落空与喉间四溢蔓延的苦水。
良久,他才似早已释怀般安慰秦愫:
金如松如松没事。
金如松这几日病情也好了许多,阿松又可以习剑修行了呢。
眼见面前自己自小宠爱的孩儿,懂事得让人心疼,秦愫顿时心中有愧。
正欲回复金如松方才的疑问,却再次被他的话音打断。
心中知晓秦愫定会因金光瑶未曾前往而伤心难过,金如松便再次出言安慰:
金如松父亲若是没来,便由他去吧。
金如松宗门事务繁琐,又怎是一时半会儿整理得清的。
说罢,他将环抱住秦愫的身体缓缓挪开。
抬手替她理了理因风起,而凌乱缠绕的发丝。
他的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言语,都尽可能的抚慰秦愫的心情,却又是那么无助那么悲凉。
许是不忍再看秦愫因金光瑶一事彷徨惆怅,行至二人身旁,你才抬眸与秦愫相视。
今日虽是未着锦衣华服,却依然掩不住她的绰约身姿。
许是因方才那番的缘故,双眸上辗转不下的泪水似花卉上不曾滴落的晨露般,我见犹怜。
转身与身侧的江挽月相视,秦愫才低声答谢:
秦愫江姑娘。
秦愫阿松他这次又给你们添麻烦了。
轻轻摇头回应着她,你才出言道:
江挽月无事。
江挽月如松他很懂事,也很冷静。
江挽月这番模样,看着倒叫人喜欢。
二人还未寒暄几句,身后站着的玄门百家便再次哄吵起来。
无外乎将所有矛头指向你们身后的魏无羡与蓝忘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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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含光君,夷陵老祖究竟用了什么手段让你站在我们的对立面!”
“魏无羡,我的这条腿就是你在不夜天害的!”
“含光君,你与魏无羡狼狈为奸,枉为名士!”
“……”
辱骂魏无羡的这些话,他早已听习惯,不痛不痒。
可偏偏众人将矛头指向蓝忘机时,他似是不忍蓝忘机因自己备受言语辱骂,出声反驳:
魏婴(字无羡)哎……
魏婴(字无羡)你们又来了。
魏婴(字无羡)究竟要我说多少次,含光君是为了救这些孩子才会来的乱葬岗。
他的话音就似天际的孤鸟飞过,无痕无感,换不回任何人的怜惜。
所有解释与反驳的话音还未说完,魏无羡便被苏涉打断。
苏涉(字悯善)若不是夷陵老祖重回人世,唯恐世人不知。
苏涉(字悯善)大张旗鼓地制造傀儡,还把众家子弟捉过来。
苏涉(字悯善)想必我们也不会如此之快,便来再次光临阁下的巢穴。
苏涉就站于秦愫与金如松身后,行至他的身旁你才反驳他的话音:
江挽月我们分明救了世家子弟。
江挽月你们非但不感激,还恶人先告状。
自上次于金鳞台被江挽月所伤,苏涉虽心中有恨却又碍于不敢迁怒江澄,便也不敢出言反驳。
眼见苏涉没了下文,魏无羡才将方才他们来时的疑惑直言不讳:
魏婴(字无羡)既是如此阵仗盛世。
魏婴(字无羡)怎的少了两位人物,倒显得如此寒酸。
魏婴(字无羡)泽芜君与敛芳尊怎的没来?
苏涉(字悯善)敛芳尊前日于金鳞台被人暗害,身负重伤。
苏涉(字悯善)泽芜君如今正在全力救治,你又何必明知故问。
他的话音不禁让魏无羡信手扶额,到头来所有腌臜肮脏的勾当,全是他一人指使便对了。
他轻笑出声,继续反驳道:
魏婴(字无羡)敛芳尊,还真容易受伤。
似是想起什么来,魏无羡抬眸遥望远处众人,却不见清河聂氏的踪迹。
魏婴(字无羡)清河聂氏呢?
魏婴(字无羡)怎的也没来。
话音未落,聂怀桑手执折扇,自众人身后一路抱歉赶来。
他抬手轻挥示意魏无羡,语带欢快地与他打招呼:
聂怀桑借过借过。
聂怀桑魏兄,挽月兄。
聂怀桑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就是来凑个数的。
聂怀桑凑个数。
眼见来人还如从前那般临危不惧,置身事外的模样,你不禁浅笑出声。
或许如聂怀桑这般置身事外,无一不是一种自保的最好方法。
许是因周遭过于严肃正经,聂怀桑不再嬉嬉笑笑,而是躲进江澄身后,抬扇掩面。
身侧与江澄并肩而立的江渊眼见大家同仇敌忾,他抬眸与江澄相视道:
江渊父亲,或许真不是他捉我们来的。
江渊不然怎的又与小姑来救我们,这不是自相矛盾么。
虽是心知江澄与魏无羡之间芥蒂,可江渊也不想污蔑好人,便也将心中所想告知江澄。
心中虽然知晓不一定便是魏无羡所做,可江澄却也不想惹是生非。
此次前来,本就是碍于金光瑶的命令,本想着走个过场,他可不想惹得一身不适。
低眸与江渊相视,江澄才柔声回应:
江澄(字晚吟)我当然知道。
他的话音被不远处的修士听了去,心知江澄的儿子为温氏余孽所出,便像是捉住他的软肋,冷声道:
路人1江宗主知道什么?
路人1要说与夷陵老祖关系匪浅,且一直护着温氏余孽的。
路人1玄门百家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仙门世家了吧。
路人1谁不知江宗主的儿女,是温氏余孽所出。
他满带嘲讽的话音就萦绕于江澄耳畔,就似从前念书时教书先生制造出的噪音。
难听刺耳。
说他可以,说温情,说云梦江氏不行。
他转身冷眼望向说话之人,冷哼出声:
江澄(字晚吟)我云梦江氏做什么,怎么做。
江澄(字晚吟)还需要你耳提面命么?
眼见江澄本是不露声色的面容上,逐渐阴沉。便是连漆黑似墨的深瞳,都似寒风般冷冽彻骨。
他不再与江澄相视,而是将目光转移自下,却看到他指尖缠绕的紫电滋滋作响,泛出淡紫色的清辉。
似是吃瘪一般,不敢回复江澄的话音,他只得低头继续望向他指尖泛着的清辉。
许是这般话音未曾消气,江澄又继续冷声警告:
江澄(字晚吟)我警告你。
江澄(字晚吟)再拿阿渊阿渝的身世说事,小心你的宗门安危。
世人皆知江宗主最为护短,这次他撞了枪口,却并未有任何人替他解围。
众人又再次将矛头指向魏无羡,你一言我一语,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
“魏无羡,我的腿就是在不夜天时,被你生生斩断的!”
“魏无羡,我的爹娘就是你害死的!”
“我的儿子,就是被你的走狗温宁于穷奇道扼喉而死!”
最后一人的话音太过分,你行至那名恶言相向于阿宁的人面前。自广袖中掏出丝帕,却是紧紧地塞入他的口中。
许是未曾想过会被江挽月堵嘴,他圆目微瞪,却又无法出声,只得咿咿呀呀地叫喊。
抬眸冷眼与他相视,你才出言不逊道:
江挽月聒噪。
江挽月丝帕也堵不住你的嘴。
正欲转身行至温宁身侧,你的右手却被他轻牵。
这般难听刺耳的话音,温宁早已习以为常。
于他心中,这些话就似可有可无,不痛不痒。
可他从未想过,如此焦急紧迫的时刻。
他的挽月竟会为他不顾世人的眼光,做到如此。
心中自是如一道暖阳映照,温暖舒心,却又不忍看她这般。
他行至她的身侧,轻轻牵起她娇小玲珑的右手,十指相扣后才道:
鬼将军温宁傻挽月。
鬼将军温宁我都听习惯了。
指腹轻压着他柔软的双唇,止住了他接下来的所有话音。
江挽月习惯了也不行。
江挽月任何人,都不能说你。
抬手将身侧之人揽入怀中,温宁才语带嗔怪:
鬼将军温宁傻。
话音刚落,自人群中便走出一人,那人留着络腮胡子,却与同样留着长须的蓝老先生有着不同的气质。
转身看向来人,你却是一眼便认出。此人便是温乱猖獗时,受伤仓惶逃至莲花坞的姚宗主。
他什么都还未说,却被魏无羡先行出言讽刺:
魏婴(字无羡)我害你断过腿?
魏婴(字无羡)我杀了你儿子?
他的疑问,那人只是摇头否认却是一副故作高深的模样,未做回答。
虽是不喜此人行事作风,魏无羡却也并未再说过多。
他只觉如今的他,便是那街边枯草,好似只要是个人都可以随意践踏,随意欺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