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和好（下）
感觉到怀里的小燕子渐渐平静下来，永琪喘息着离开了她的唇。
两人都气息絮乱，呼吸微喘。永琪额头抵着她的，伸手将她侧脸凌乱的发丝捋顺，定定睨着她：“别走，好吗？”
声音如裹了层雾气，在夜色中沉淀，湿润又喑哑。
小燕子耳廓泛起一阵痒意，双手下意识攥紧了衣摆，她张了张嘴，话还未出口，便觉呼吸微促，她下意识伸手按住胸口，皱了皱眉。
“小燕子……”永琪心蓦地一颤，迅速以双臂环住她的双肩，顺势靠着门让她坐到地上，他抓起她的手，紧张得手心都出了汗，“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告诉我？”
小燕子闭眼做着深呼吸顺气，须臾，她仰头靠门，声音轻似气音:“想喝水……”
“好，在这等我。”永琪松开她，到茶桌前速速倒了杯水，又折身蹲回来，揽过她的肩，将杯子抵到唇边，“来，喝点。”
小燕子低头抿了几口，便推开不要了。
一时之间两人都无话，只余夜风掠过密叶的窸窣声。小燕子心里堵着气，见永琪还拥着自己，又是轻轻一挣，将头撇去另一旁不看他。
“我……”永琪正欲解释什么，眸光里却无意间闯进一片晃眼的雪白。许是方才好一番拉扯挣扎，小燕子领口的盘扣不知何时松开了，耷拉在一旁，露出莹白似雪的颈部肌肤。而此时恰好一粒汗珠由上而下划过那片雪白，滚入引人遐想的深处。
永琪忽地一阵脸热，匆忙移开视线。“咳……”他握拳轻咳两声，用手指了指示意小燕子:“这里，这里……”
起先小燕子还眨眨眼睛不明就里，但当她顺着永琪指的方向看去，瞬间就会意了。她红着脸，胡乱扯过领口，几下系好了盘扣。
感觉到小燕子整理好了，永琪才重新看向她，两人目光又撞了个满怀。那三分恼七分羞的眸子，看得永琪又是一阵心跳加速。
荡到高处的心跳还未回落，永琪却瞅见小燕子撑着身子站了起来，两脚一高一低地，手扶着墙往外走，姿势别扭。就在小燕子没走出几步，脚步一歪身子正要向侧边倒去时，永琪大跨步向前，伸手捞过她的细腰，让她顺势紧贴自己胸膛。
而永琪也没再犹豫，一把将她打横抱起，往内室走去。
小心翼翼放她平躺于软榻上，永琪单膝跪于软榻边上，牵起她一只手捏在手心里：“小燕子，你是不是伤到脚了？让我看看好吗？”
永琪怕再唐突了姑娘家，默默瞅着小燕子面上的表情变化。
这姑娘似乎真跟自己赌上气了，双唇紧抿着，不发一言，眼底恍若蒙着层水雾。永琪疼惜万分，带着薄茧的掌心柔柔地轻抚她的脸颊，软着声问：“怎么不说话，还在生我的气么？”
小燕子幽怨地剜他一眼，把手从他掌心里抽出来，闷闷哼了一声，把头偏向里边。
见她闷声闷气不搭理自己，永琪担心更甚，他将手搭在她肩头，急道：“小燕子，快告诉我啊？你这个样子，我真的很担心！”
她不答，只是轻扭两下身子，对他的关怀置若罔闻。
“小燕子，你别这样，转过来让我看看你，好吗？”永琪浓眉蹙起，声线微哑。
蓦地，她圆圆的肩头开始一耸一耸，随后幽幽的啜泣声从软榻里头传了出来。
永琪顿如失了魂般，即刻起了身，将她身子翻转过来。
眼前的她，双眸泪光闪烁，宛若雨后梨花水珠点点，熠熠动人，楚楚惹人疼爱。
永琪愣怔一瞬，伸手抱起姑娘半个身子，让她倚靠在自己怀里。他低头看她泪水涟涟的脸庞，慌忙用衣袖为她揩着眼角的泪，心揪得发疼：“小燕子，你别哭，别哭！看到你这样，我的心好难受！到底怎么了，告诉我好吗？”
仿佛所有情绪都找到了宣泄的出口，小燕子扯过永琪衣袖，使劲抹了几下眼泪，扁着嘴，低低抽噎：“你，你骗我……心里想着别人，还来招惹，我……还，还欺负我，对我那么凶…你，你太坏了……”
永琪的心瞬间软得一塌糊涂。
“小燕子，我从来没有骗过你。”心爱姑娘这番埋怨控诉，在永琪听来却别有一番滋味，他在心里温柔轻叹，下巴抵着她发顶，对她细细倾诉心声，“你知道吗？寻芳是个身世可怜的姑娘，她的养父母，也就是我的舅舅和舅母，已经相继去世，此次她上京找我，本就是想让我替她寻个安身之处。昨日我交代小桂子给她准备了一些细软，晚膳之前她便已迁往新宅了……”
察觉怀里的小燕子紧贴自己胸膛，似在静静聆听，永琪又收紧双臂，将她更深地箍在怀里，娓娓表明心迹：“于我而言，寻芳是个可怜的姑娘，帮助她，是出于道义，也是为完成她父母的遗愿。而你，你不一样啊……”
他垂下头，看着她的眼睛，说得很轻很缓，“你才是住在我心里的那个姑娘。从一开始，我就喜欢你，喜欢了很久很久。在我心里，只有你一个人。”
听到他这番告白，小燕子心里的小鼓不受控地擂了起来，咚咚直响。原来，永琪心里一直都有她，原来，她所倾心的永琪，是个仁义善良的君子！
“小燕子，我发誓，在我心里，从前，现在，将来，永远，都只有你，只有你一个。”永琪执起她的手，微一低头，轻吻了吻她温热湿润的额角。
永琪的声音像被清泉浸润过，在这深夜里略带低沉的磁性，格外好听，悄然撩拨了她心上的弦。
小燕子面露赧色，心底的怨气已然烟消云散，嘴上却还是嘟嘟囔囔：“那，那你也不能对我那么凶啊，刚才，还……还那么用力……那样对我，我，我都透不过气了……”
话一出口，红晕已在脸上蔓延开来。
永琪失笑，不由得也委屈起来：“我哪舍得对你凶啊！方才你执意要走，我怎么说，你都不听我解释，我也是一时着急啊！我害怕你走了以后，我再也找不到你！而且，上一次，你那么温柔，这一次，你却那么凶，还，还咬我一口……”
说到此，永琪用手摸了摸后颈处清晰可触的牙印，抿唇眨眼，一脸无辜。
小燕子这才记起自己刚才情急之下对他下了“口”，“给我看看。”她挣扎着起身就要去查看伤口，却被永琪一把按住。
“你先别动，当心扯到旧伤。”永琪笑得温润，“傻瓜，你那点力气能有多大，我早就没事了。”
小燕子挥起拳头，瞪他：“早知道，我该用力点！”
永琪忙是配合地做出拱手求饶状。
小燕子心里舒畅愉悦，转念又问，“哎，你刚才说，上一次我好温柔……是，哪一次？”她双眼扑闪，饶有兴趣地望向永琪。
永琪魅惑地勾起笑，贴近她耳廓呢喃：“就是你喝了桂花酒那次。你好热情，抱着我，回应我……”
“不记得了？嗯？”永琪低头，眼里噙着笑，欣赏她脸上的表情。
桂花酒？热情？回应？小燕子脑中的映像清晰起来，天啊！那次她与永琪亲吻，不是在做梦吗？难道……是真的发生了？自己还热烈回应了他？
小燕子瞬时羞得满脸通红，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了去。她羞怯不已，目光躲闪，不肯承认：“你别胡说，我，我才没有……”
顿了顿，转头嗔他，拍掉他的手，“净编谎话骗我。”
永琪却是爱极了她这副娇羞可人的俏模样，明知她心里有自己，却还是忍不住想要听到确切答案。他用下巴蹭着小燕子的额头，轻喃道：“小燕子，告诉我，你心里也一直想着我，对吗？让我吃一颗定心丸，好不好？”
终于明确了永琪心意，小燕子内心如在静湖中投下石子，激起涟漪点点，雀跃不已。她眉眼弯弯，双手捧住永琪的脸，极轻极快地在那俊朗的侧脸轻啄一口：“这样，满意吗？”
永琪陶醉，闭眼回味：“不够，再来。”
小燕子噗呲笑出声，掐掐他高挺的鼻梁：“先欠着吧！你不是说，我们还有很多很多以后嘛。”
“对。”永琪也笑，目光里蕴着宠溺和喜爱，英俊的脸庞更加神采飞扬。
他将手伸向怀里，摸出那个揣了好些时日，仍带着他体温的小锦盒，摊在手心，放到她面前。
好精致的小盒子！小燕子精神一振，好奇道：“这是什么？”
永琪笑而不答，只是轻轻掀了盒盖。
栩栩如生的玉燕耳环，金丝线在月光映衬下熠熠夺目。
“好漂亮！”小燕子眼睛发亮，惊喜由唇角漫至眉梢，“这是，给我的？”
“不管你今后会不会恢复记忆，我都要告诉你。”永琪取下玉燕耳环，轻柔地为她戴到耳垂上，又揽她入怀，目光眺向远处，“说出来你或许不信，从很小的时候起，我总会做着相似的梦，这些梦一直陪伴着我长大，多年不曾改变。这副耳环，也曾反复出现在梦里。为一解相思，我便凭着梦里的记忆画了图纸，特地着人去打造了这副玉燕耳环，却未曾想过竟有机会可以将耳环交给梦中人。这些年来，梦的内容虽不尽相同，但梦中姑娘却足以令我铭记一辈子。”
忽地，永琪垂首含笑，与怀中人目光相接，声音低沉如耳语，“而如今，她就在我身边，每天与我朝夕相处，再也不是摸不着的幻象了。小燕子，你就是我梦中美丽的仙子。”
爽如清风淳如美酒的嗓音，抑扬悦耳的语调，小燕子沉醉了，恍如梦中。
乍看这耳环，小燕子只觉精巧漂亮，如今才明白，原来她竟是这耳环故事的主人。她迎向他如曜日般温暖的目光，轻唤他名字：“永琪……”
她的翦水秋瞳，彷如镶在湖中的碧玉，粼粼动人，通透清澈。
“嗯，我在。”
永琪凝聚目光，将她眸心绽放的神采收入眼底，伸手抬起她小巧细滑的下巴，偏过头，如轻羽飘落，将自己温热的嘴唇覆于她唇上。
这个吻，极尽深情与缠绵。周围的空气悄然升温，永琪和小燕子均沉醉其中，他们互相试探，唇齿相缠。银纱般的月光流泻一地，无声地勾勒出两人朦胧的身影。
长久以来，两人深藏于心的情意，澎湃如潮的相思，都在这个绵长细腻的吻里得到释放。
不知过了多久，他们放开了彼此。小燕子乖顺地躺在永琪怀里，手心覆在他心口。永琪亦是拥紧了她，一下下轻抚她柔顺的乌发。
此刻月至半空，洒下满地银辉，幽暗的内室瞬间光华璀璨。
濯濯明月光，一对璧人相依相偎，温柔静好。
两人并肩坐在窗前，仰望夜空。小燕子斜斜枕在永琪肩上，忽然抬起头看向他，气鼓鼓地，“我还没跟你算账呢！”
永琪不解：“算什么账？”
小燕子:“你弄坏我的鞭子，这事儿怎么算？这是塞娅送我的银鞭，你怎么赔？”
永琪想了想，附在她耳边，促狭地低语：“不如，把我自己赔给你，怎么样？”
小燕子才不买他的账，捶他胸口，嗔道：“你少拿话糊弄我，我要我的鞭子！”
不就是鞭子嘛，赔给她就是了。永琪无奈笑笑，“是是是，鞭子我赔，我保证。”
小燕子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她勾着永琪的脖子，仍有种如梦似幻的不真实感:“永琪，我们，这算是在一起了吗？”
永琪笑，捏捏她秀气的鼻尖，用额头贴贴她的:“你说呢？刚才那样，还不够证明吗？”
猝不及防肌肤相触，小燕子顿觉一阵细细的战栗。她喜欢这样的亲密，可她仍是记着自己的顾虑，也就问了出来:“可是……我们能一直在一起吗？你是王爷，而我，我现在什么也不是，老佛爷她……”
说到后面，声音都变轻了。听赛娅说过，宫里还有个老佛爷，她特别看重姑娘的身份，给永琪娶王妃这种大事，她不得更在意么？小燕子心里很没底。
永琪听出她话里的落寞，揉了揉她的头按进自己怀里，语气笃定:“小燕子，你不必担心这些，你只需要好好跟我在一起，其余的，我来解决。”
一句话莫名让小燕子安下心来，永琪就是这样，无论做什么事，总能为她考虑周全，给予她无穷的力量。
小燕子心里甜丝丝的，也伸手回抱住永琪。
“对了，你的脚怎么样，伤哪儿了，我看看？”永琪还记着她走路的别扭姿势，立刻卷起她裤脚要查看。
小燕子却是一把缩回了脚，脸红红地不好意思道:“不用不用，只是刚才崴了一下，现在，好了，没事了。”
“那让你的心上人抱你回房，总可以吧？”
永琪话音刚落，小燕子只觉身子一轻，整个人已被他横抱而起。她惊呼一声，随即似嗔怒般在永琪胸口添了一记不轻不重的拳头。
永琪只当是情趣，一点儿也不恼，唇角轻勾，将人一路送回了西偏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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