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和好(上)
待永琪从皇宫回到府里,天边已被浓重的墨色浸染,星光细碎,如黑绸滚落玉珠。
永琪一踏进王府,就径直往西偏殿奔去。在门口见着明月彩霞,立刻询问,语声急切:“小燕子怎么样了?今日可有吃饭?”
明月禀道:“回王爷,燕姑娘午后吃了一点儿,便在房里睡下了。”
“寻芳姑娘呢?可都安顿好了?”永琪又问。
“是,一切皆安顿好了。燕姑娘方才还吩咐奴婢去准备饭菜,还让奴婢告诉您,让您晚膳时分到饭厅去等她。”
这只糊涂燕子,难道终于要开窍了吗?永琪心里窃喜,他弯弯嘴角,面上却装作淡然无事:“好,你两好生伺候着小燕子,我这就到饭厅去等她。”
“是,王爷。”明月、彩霞恭敬应道。
永琪兀自坐在饭厅里,双手交握。滴漏缓缓流逝,他渐觉如坐针毡。时不时朝门边张望,却没能盼到那个倩影出现。
夜凉如水,晚风晃得院内枝叶沙沙作响。永琪又坐了半晌,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心里一沉,蓦地起身朝庭院走去。
刚至庭院,就见一个蓝色身影一闪而过,又如一阵风儿似的穿梭至墙边,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
“小燕子!”永琪惊呼一声。
于他而言,那样的身形,那样的举动,实在太过熟悉,他几乎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永琪脚底运气,飞身上前,一把截住那暗夜中的蓝色身影。
“小燕子,你这是做什么!”永琪抓住她的双肩,急吼吼地喊了一句。他不知她为何深夜出现于此,此刻她不是应该到饭厅里与他共进晚膳吗?
云散月现,光华骤然一泻千里,照亮了小燕子俏丽绝美的脸庞。那张脸上,却是冷如寒霜,笑容全无。
她又近距离对上了他深邃如夜空的眼眸,那张映在月光下的脸庞,是如此清俊无双,气质卓然。
今日晌午,房里闷热难当,她便打开窗透透气,却闻庭院里,小桂子正对两个下人吩咐道:“傍晚之前,你们俩务必将王爷给寻芳姑娘准备的东西送到她房里,将她带到新居处,别耽误了时辰。”两个下人齐声应下,随后匆匆抱拳作揖退了下去。
小燕子只觉脑中一阵轰鸣,颤着双手合上窗扇,身子顺着墙面下滑,软软地瘫坐在地。
永琪心里那个人,竟真的是她,是她!
这样的认知让她的心痛到窒息!她将自己匿于殿中,思及他们曾经历的所有,温软话语犹在耳边,可眼前所见又使她不得不清醒,永琪贵为王爷,而她是孤女!身份尚且存在差异,更何况,永琪心里住的那个人,不是她?
心有所属不是她,为何要来招惹她?既然如此,这王府已然没有住下去的必要,天地之大,又何愁没有她小燕子的容身之处?她从来都是来去潇洒,她也有骨气!她要做一只自由飞翔的小燕子!
纵然心中万般不舍,小燕子仍是痛下决心,离开王府,离开永琪。
特意穿了件不打眼的灰蓝衣裙,还自以为巧妙地“引开”永琪,却如此轻而易举被他捉住,焦急与气恼齐聚于心,她哑声喊:“你放手,让我走!”她挥手甩开永琪,清冷的目光淡然扫过面前的俊脸,仿佛这是个与她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你说什么?”永琪心里陡然一颤,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眼,“这么晚了,你要去哪儿?”
本想借着晚膳的时辰与她好好解释一番,却没料到等来她这一番话。
昨日永琪对寻芳那些细心关怀的话语,又清晰地响在耳畔,小燕子心口一阵窒痛,不禁忿然:“我要走到哪里,不要你管!我不要再住在王府,听你骗人的鬼话了!我现在就要离开王府,再见!”
心口滴血,几乎用尽气力喊出这几句话。小燕子直直地盯着永琪,愠怒的神色中纠杂一丝忧伤。她缓缓后退两步,飞速转身朝门外跑去。
她冷冰冰的态度让永琪如坠冰窖,他心焦如灼,只想马上跟她解释清楚!
“小燕子,你别冲动,听我说几句话!”他毫不犹豫箭步上前,拽住她的手臂,满脸真诚恳切,“你还在为寻芳的事儿生气,对不对?寻芳只是个可怜的姑娘,她已无家可归,我收留她暂住王府是权宜之计啊!是我不好,是我笨,让你吃醋,要是早知你心里有我,我一定……”
“做你的春秋大梦吧!”被戳穿心事的小燕子又羞又恼,往永琪胸口一推,咬唇怒道,“谁吃醋了?谁说我心里有你了?我告诉你,从今往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我跟你,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了!”
喉咙里闷闷逸出一声“哼”,她一甩头又往王府大门跑去。
事到如今,他怎么还可能放她走?永琪再也顾不得其它,冲上前去,从背后连同小燕子的双臂一把揽住:“小燕子,你不能走!你这说的是什么话?什么叫做一点儿关系都没有?我和你,还有以后,很多很多的以后!”
他的声音因焦急而略微沙哑带喘,一丝丝散落在风里。
“你……你放开我!”小燕子整个身子被禁锢住,手脚并用,不依不饶地挣扎起来,好几次将欲挣脱,却又被永琪收紧怀抱。见反抗无果,她又扭头怒视永琪,咬牙道,“和你有以后的人,不是我,是那个寻芳!她不是住进你心里那个姑娘吗?既然如此,那你还来缠着我做什么?在书房里,为何又要说那些莫名其妙的话?为何骗我说喜欢我?你,你就是个骗子……我讨厌你!”
他和寻芳?永琪只觉脑中神经“崩”地一响,原来,小燕子竟以为寻芳才是他心里那个人!这个玩笑可开大了!
见小燕子停止了挣扎,似乎有松口的势头,永琪放开了她,扶住她肩头将她转向自己身前,语气笃定:“不是的,小燕子,你误会了!寻芳她是我舅舅的养女,此次她来京找我,是想让我替她找个安身之处……住进我心里的姑娘,从始至终,都是你啊!”
听闻此言,小燕子心尖微颤,有一瞬动容。然而午后小桂子在庭院说的话,又在她耳畔回响。
“我才不要相信你的话!”小燕子甩开永琪扶在肩膀上的手,“小桂子说的话我都听到了,你不是给寻芳准备了什么东西吗?还有居所?那你让我走好了,以后,你爱跟谁就跟谁,都与我无关!”
“我怎么可能让你走呢!”永琪见小燕子态度强硬,全然不听解释,只得采取强硬攻势,上前一步抓住她肩头,欲再度将她锁进怀里。
见永琪纠缠不休,小燕子气急了,将心一横,脚底运气使轻功旋身两圈,从怀里掏出那条银鞭,迎风使劲一甩,“啪”地一声,如小蛇灵活自如的鞭子倏地朝永琪胸前蜿蜒而去。
一心急于挽留小燕子的永琪,怎么也没料到心上人性子会如此倔强,为要离开竟连鞭子都使了出来。
虽说小燕子鞭如疾风,直扑面门,但以永琪的功夫,要应对小燕子,简直轻而易举。只见他动作势如闪电,旋身闪到一旁,将将避过了小燕子甩来的长鞭。
“小燕子,你为什么就不能听我把话说完呢?君子动口不动手啊!”永琪躲过一鞭,站直身子,好脾气地哄道,“放下鞭子,我们到房里好好谈谈,好吗?其实昨日,我还有好多话没对你讲……”
见小燕子手提鞭子又疾步往外走,不由跨步上前,欲阻止她。
谁料小燕子完全充耳不闻,一见永琪伸手拦他,挥手使力又是“啪”地一鞭子甩过来,嘴唇飞快蠕动:“什么君子?我不是君子,我是小女子!”
为避免伤到小燕子,永琪一直未敢使出真功夫,只是险险地躲避她乱舞的鞭子,口中好言好语地哄劝。
夜阑人静,庭院里声声银鞭“啪啪”的甩地声却是不绝于耳。
不知不觉,二人竟是僵持了三十几个回合。面对小燕子的执拗,怕是再好脾气的人也会失了耐性吧。
迎面又是一鞭袭来,永琪眼疾手快,眉心凝起,挥掌将鞭尾在手上缠了数圈,而后一把抓在手心,往胸前一扯,沉声警告:“小燕子,别再胡闹了!你若再是如此,别怪我不客气!”
小燕子咬着唇,不服气地瞪着永琪,手上亦扯着银鞭与永琪拔河,气势不减:“我没有胡闹,你放开我的鞭子!”
永琪没有放手,亦不言语。他俊眉一拢,丹田凝气,顿时脚底生风。只见他脑后发辫飞扬,袍摆飘飞,几个疾速转身旋至小燕子身前,从她手中夺下了银鞭。紧接着,由胸腔暗施内力,双掌发力一折,银鞭瞬时折成了两段。
永琪俊脸清冷,神色肃然,狠狠地一甩手将折断的银鞭抛在地上。从夺鞭、折鞭到弃鞭,整个过程,一气呵成,潇洒神武,无一丝拖泥带水。
小燕子眼睁睁看着银鞭落入永琪手中,本就一下失了气焰,心如热蚁,又见鞭子顷刻间在永琪手中被“摧毁”,更是气上心头,指着他:“你,你……臭永琪,你居然……敢弄坏我的鞭子?”
她气极了,永琪怎么能这样,随随便便就将自己的鞭子弄坏?
小燕子奔到永琪身前,挥拳捶他胸膛,连声控诉:“臭永琪,你赔我鞭子,赔我!”
永琪任她捶打,冷然凝视她,突然伸手使力将她一抱,直接将她整个身子扛在肩上,而后大步流星朝寝殿走去。
双脚蓦地腾空离地,小燕子才惊觉自己半个身体都趴在永琪肩上。脑中一阵充血,她涨红了脸,双手不断拍打永琪后背,双腿如脱兔般不停扑蹬,愤声抗议:“你放……放我下来!喂……永琪,你……我不要,回……去,不要……”
方才挥舞了一顿鞭子,她已然耗损不少力气,如今又被永琪半挂在肩,供氧不足,说话都断断续续。
永琪全然不理会她的拍打和挣扎,只是稳住气力一路扛着她,冷脸沉默。
虽说扛着小燕子,内力深厚的永琪却仍是健步如飞,转瞬便进了房门。
随着永琪单脚一勾,门啪地一声带上,小燕子意识到自己逃不掉了。她又气又急,慌乱之下不加思索,她按住永琪脖子,凑到他后颈处,张嘴狠狠咬了一口。
“啊”的一声惊呼,永琪吃痛,被迫将肩上的小燕子放了下来。
经过方才一番混乱的“争斗”,两人都喘着粗气,胸膛起伏。小燕子的脸蛋粉若春桃,纯如秋水的眼眸似星月闪耀,因情绪激动更含了丝无措,红红的嘴唇微微颤抖。这样略带韧性又不服输的小燕子,如一朵带刺玫瑰,更让永琪产生了强烈的征服感。
浓浓情意瞬间如火炽燃,永琪一手扣住小燕子后颈,将她按到自己面前,低头狠狠封住了她诱人的红唇。
突然被永琪吻住,小燕子一时惊慌失措,身子微挣,双手轻推着永琪胸膛。趁着永琪略略松开她的当儿,羞急地喊:“永琪,你,你坏蛋……放开我……”
然而永琪却没给她逃脱的机会,往前两步将她身子牢牢抵在门上,再度覆上去。
见小燕子仍在不安分地扭来扭去,永琪捉住她两只手高举过头顶按住,同时嘴上动作未停。
积压已久的感情太过浓烈,永琪略带狂热地吻着她,两人气息交融,急促又灼热。
小燕子感觉呼吸被一寸寸掠夺,鼻间萦绕的全是永琪炙热的阳刚气息,一阵眩晕。她曾多么渴望与他亲近,可今晚永琪的强烈却让她无心享受。她紧闭双眼,被动承受着,双手又被禁锢住,酸涩委屈齐齐漫上心头,喉咙里不禁发出呜呜咽咽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