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简单洗漱更衣后少昊便若无其事地随着腾蛇下楼用早膳。自遇见腾蛇后，他不得不真正装作凡人，一日三餐必不可少，只是每一餐他都吃得不多，有时只喝一碗粥，或是吃几片水果。这日同样如此，少吴喝了一碗小二送来的米汤便将手中的碗筷搁下，对那几盘点心看也未看。

“辰兄，你每日只吃这么点，不会觉得饿吗?"腾蛇曲起一条腿，脚踩在凳子上，将一块做得松软香甜的梅花糕放入口中，“这个挺好吃的，你不要尝尝?"

"习武之人，不惧寒暑，不畏饥饿。"

一个凡人对一个神君说不惧寒暑，不畏饥饿?腾蛇既想笑，又觉得有些难过，连忙把话题岔开，“不知辰兄接下来有何打算?"

打算么?那自然是尽快了结因果，尽早回归西天界了。少昊眼中波光一闪，又随即敛去，“一时倒也想不出。你呢?你身为仙门中人，自是想着斩妖除魔，匡扶天下正义，积累功德早日得道飞升。你若有要紧事就去办吧，不用管我。"

"要紧事倒没有，不是和辰兄说好了，一起游历江湖么?"腾蛇说着还真想起一事来，"还真有一事想要求辰兄呢。"

"何必客气?只管说。”

"辰兄武艺高超，剑术更是精妙。小弟有个不情之请，不知辰兄可否传授几招剑术?"

没想到腾蛇提出这样的要求，少吴微感意外。他长年执掌生杀予夺，又命主杀伐，当初化身的柏麟帝君虽然比不上罗喉计都这样的三界强者，其武力在天界也是数一数二。只是无论在西天界还是中天界，从未有谁向他请教武学，自然他也不曾动过这样的念头，昔年柏麟帝君对腾蛇也只是教导其修行而已。

“为什么?"

"什么?"腾蛇不解地抬头望去，却觉得看不透这人的眼神，“什么为什么?"

“你修习仙法，论实力当在我之上。况且我虽未见你用剑，但从你选的剑来看，你眼光不俗。"眼见腾蛇有些得意地笑起来，少昊也弯起了嘴角，只是眼神仍旧难测，"为什么要找我学剑?"

为什么?当然是想找个由头缠着帝君啊，腾蛇"嘶”了一声，又连忙收住，"我只是觉得你打起架来很好

看，而且我不是要教你仙法么?你教我剑术，就当是回报我了。"

“不可以吗?辰兄，你不要这么小气嘛，我们好歹也是要一起闯江湖的，如果我把剑练好了，我们还可以独创一套双剑剑法，到时候江湖中还有谁敢跟我们作对?"

一番话说得少吴更觉惊讶。腾蛇的脾气他再熟悉不过，说得不好听些，那就是不知天高地厚，除了柏麟帝君，便没见腾蛇把哪位神仙放在眼里，更不用说凡人了，当初在少阳派，这个麻烦东西冲昊辰还"嘶”得少么?还有胆量扒拉呢。如今对自己竟是这般态度，就冲着这张脸么?虽然不知距离那日中天殿中事已过去多少岁月，但此番相遇也许不是巧合。腾蛇竟真是主动来寻柏麟的不成?

“腾蛇，我与你不过是萍水相逢..."

“那也是一种缘分啊。”

缘分么?少昊突然心念一动，难道说自己未结的因果是指腾蛇?"你对我一无所知，也敢把命托付给我就不怕自己哪天醒不过来么?"

"怎么就一无所知了?我不是知道你叫忘辰，还曾是仙门弟子么?"

“我未必真的就叫忘辰。”

这我当然也知道，我还知道在这三界中敢直呼帝君名字的用一只手就能数过来，腾蛇一手捋着头发，"我却觉得这名字甚好，就算是假的，也不妨当做真的。"

少吴终是收起了眼中的寒意，“腾蛇，多谢你的好

意，不过这仙术就不必了。你不是说要与我共走江湖么?若真遇上我难以应付的，你替我出手不就好了?"

腾蛇闻言却是一阵犹豫，“辰兄为何不愿修习仙法?"

少昊摇了摇头。他不过是因为不愿再结因果，方才收敛神力、掩饰仙体，一旦撤去遮掩，西方天帝的神力足以摧毁一界，谁又敢小觑他呢?而若不解开禁锢，修习仙法与否又有何区别?只是这些却不能对腾蛇解释，少吴只能沉默。

腾蛇却以为这沉默说明帝君此世仍难得仙缘，放在桌下的手慢慢握紧。

腾蛇?"见对方也不说话，少吴想了想，便开解道"修仙讲究缘分，若要白日飞升，那更是天数难定，我无意强求，你也不必替我在意。”

而少吴话音刚落，就见腾蛇猛地抬起头来，红着眼睛瞪着自己，眼中愤怒、伤心、期待、愧疚交杂在一处，让他不由一怔，自己并未说错，腾蛇如此反应是何缘故?

互相沉默着对视，良久还是少昊叹了口气，从袖中摸出一小块银子，“你不是要我教你剑术么?走吧，找个地方，我先看看你的剑。"

一肚子话说不出口，腾蛇小声地“嘶”了一声，也只得放弃，跟着少昊走出客栈。

很快便寻到一处人迹罕至的地方，少吴往旁边一站，“你先演一套剑法给我瞧瞧。"

腾蛇眼珠一转，想了想，这可是他第一次在帝君面前使剑，自不能随意应付，况且他还想着要与帝君演练双剑剑法，但帝君此世为人，需得好生把握分寸才行。一面想着，他一伸手，掌中幻化出三尺青锋，一道剑气也随着身形变幻而出。

天界中用剑的神仙不少，但几乎都以仙法驭剑，毕竟凡人所说的内功修为在神仙眼里就是废物。少吴站在一旁仔细打量，腾蛇的剑路与他的性情颇为相似，古灵精怪的紧，总是不按常理出招，每每能杀对手一个措手不及，与少昊大气周正，以正气为要的剑路恰为互补，若真能双剑合璧，正是反常理而行正道。

少昊看了一阵，心道这腾蛇平日里不务正业，仙法修得马马虎虎，这剑术还是很看得过去的。待腾蛇收剑，他微微一笑，"你的剑术虽还不能说无人可及放眼天下也绝对算得上一流。到了这一步，有些东西需得靠自身领悟，我恐怕也不能指点你什么。"

少吴乃是实话实说，无论是他还是腾蛇，修为到了一定阶段便不再受制于招式的桎梏，一切皆是随心而动，再拘泥于所谓的剑法有百害而无一利。

腾蛇闻言却是神色一黯，看着少昊动了动嘴唇，又垂下眼去。

少吴一时不解，"怎么了?"

“辰兄，你便教教我吧，剑术也罢，其它也好，随便教我点，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