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锦一看到韶含之就忍不住大哭起来，嘴里还含糊不清地说这些什么。韶含之只能粗略听到几个回来、孩子几个词语，其中还参杂着几句难听的诅咒。
韶含之见陈锦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什么，就静静地抱着她，轻轻拍着她的背。陈锦的情平复下来了，韶含之想要倒一杯水给她，可水壶里的水早就喝完了。
她打算出去买一瓶水回来，却被陈锦叫住了，“小含！别走！”她只好转身又走回桌子旁，搬了一条凳子坐在了陈锦的旁边。
“陈姐，你这是怎么了。“韶含之搭上陈锦的手，用力握了握。
陈锦想要将心里的话都倾诉出来，却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韶含之见陈锦露出一副为难的表情，以为是她不想说。韶含之便告诉她，说不说都没关系。不过脸上的伤要处理一下。
她跑到药店买了药，又跑去粥铺买了陈锦最喜欢的粥。韶含之看了看余额，上次在贺家发的工资只剩下一百块了。她按掉手机屏幕，飞快地向陈锦家走去。
“陈姐，我来给你上药，可能有点疼。”韶含之用棉签沾了点药，轻点着伤口，但是陈锦还是疼出了泪花。
“陈姐别哭了，你看着这是什么！”韶含之端出了那碗粥，陈锦哭得更凶了。
陈锦心情不好时，她的父母就会给她买上一碗粥。自从和父母断绝关系后，韶含之是第一个为她买粥的人。
她实在是忍不住了，她要痛痛快快地哭一场。
陈锦哭完之后就变成了平常的样子，韶含之能感受到陈锦心里是藏着事的。她没有想去刨根挖底这件事情，陈锦有她自己的选择。
日子看似平常，海底的涌动却在慢慢逼近。
大约两天后，韶含之和陈锦找到了一份工作。韶含之因为大学辍学没有本科毕业，陈锦也攥着高中文凭。之前她们在B城找不到合适的工作，只好一边做着兼职一边寻找着工作。
她们的工作是在KTV里当销售，根据KTV老板说也就是卖卖酒，卖的越多赚的就越多。但当她们真正工作时，却发现这里和老板嘴里说的大不相同。
销售不靠嘴巴推销，靠的是身体。
有些销售为了多卖几瓶酒不惜被揩油，而有些销售单纯是来找金主，借着卖酒的机会物色着。
韶含之觉得恶心，她很想离开，但一时半会儿也找不着更好的工作。她硬着头皮去往包间里推销酒，只要一有人想灌她酒或是对她进行言语上的侮辱，她就立即走出包间。
她被老板狠狠批了一顿。许是音乐声太大，她听来听去只听到了一句，缺钱就放下自尊。
没钱难道真的要放下自尊吗？
她眼神放空，走在包间走廊里。有一间包间半敞着门，她看见陈锦被围在中央，一杯接着一杯的被灌着酒。
周围的人互相使着眼色，开始对陈锦动手动脚。
陈锦没有办法，只好一边周旋着，但是他们并没有放过她。
韶含之看着陈锦的苦笑，脑子嗡地一声，就冲进包间将陈锦拽了出来。
不可以。
就算没钱也不可以出卖自己。
陈锦就这样一直被拽到了马路上，她生气地甩开韶含之的手，大吼道，“韶含之！我马上就要卖出去了！“
“我不能看着你出卖自己！“
“我也知道我不能出卖自己，但是我没有办法！”陈锦开始哭喊起来，“我今天已经卖出去十四瓶酒了，要是卖出刚刚那一瓶，我就可以多拿到两百块！”
“假如我有更好的办法挣到钱，我也不会选择来这里工作。可是，韶含之你要知道，我们没有选择的权力！”
韶含之愣住了，脑袋一片空白，她跟着陈锦回了家。洗完澡躺在床上后，她才慢慢缓过来。
一阵敲门声响起，是陈锦的声音，“小含，我可以和你一起睡吗？”
韶含之打开房门，陈锦就钻到了被窝里。两个人一起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
陈锦率先打破了沉默，“小含，我有一个孩子。”
韶含之转过头去，看着陈锦。
“我在高中的时候和郭炀谈恋爱，高考结束后我们上了床。好巧不巧，我怀孕了。当我得知我怀孕后，我的录取通知书也随之一起送到了我的手上。我的父母劝我把孩子打掉去上大学，但是我毅然决然的要嫁给郭炀。”
陈锦也转过头来，看着韶含之。
“我生下了一个女儿，生产时大出血。郭炀家因为我未婚先孕，婚礼也办得十分粗糙。结婚后我一直不能怀孕，我的婆婆一直对我冷眼相待。我总是跑回家躲一阵子后再又回到郭炀家。”
“我以为郭炀会一直爱着我，没想到他竟然找了外面的女人，还生下了一个儿子。”陈锦的语气变得无奈了起来，“我以为他只是为了孩子才想离婚，我答应他说我可以把那个孩子当自己的孩子来养。其实只是因为我对他们失去了作用而已。”
韶含之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安慰陈锦。在她的印象里，陈锦一直是一个阳光可靠的大姐姐，她实在没想到陈锦还会有这样的过去。
陈锦轻叹了口气，又继续说，“离婚后，我的女儿判给了郭炀。我之所以努力挣钱，是想让我的女儿能过得更好。我害怕我的女儿在郭炀家过得不好，多给些钱或许能够让郭炀善待她。”
韶含之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刚刚陈锦的反应那么大，她有些愧疚地向陈锦道歉。陈锦不仅没有怪她，还感谢她能够听自己讲这些话。
陈锦沉沉地睡去了，韶含之却睡不着了。她的脑海里还浮现着KTV里那些人玩闹的场面，他们或许生来就可以轻而易举地得到她们努力得不到的东西。
凭什么？
凭什么有些人一生下来就到达了终点？这就是所谓的命运吗？
这太不公平。
她脑海里又闪现出阿肆说的那些话。
画斋里的画真的有那么神奇吗？
神灵会帮助我们吗？
不管了，至少得试试。韶含之下定了决心，闭上了眼，心却跳动激烈。
光明渐渐吞噬了黑暗。
韶含之一晚都没睡着觉，还没六点就爬了起来，她想早点去画斋。
她一打开门，就发现一个小女孩站在门外。小女孩立马从门的缝隙里钻了进来，她的脚有些跛，跑起来就一拐一拐的。
韶含之怕她摔倒，一把抓住了她，“小朋友，乱进别人家门是不好的哦。”
小女孩眨了眨眼，没有说话。
“你爸爸妈妈在哪？我带你去找，好吗？”
小女孩还是没有说话、。
韶含之没辙了，正当她想报警时，小女孩一下子就跑进了卧室。韶含之追到门口，却发现小女孩抱着陈锦叫着妈妈。
“童童！”
“陈姐，这是你女儿？”
陈锦点了点头，随后立即从床上爬了起来，“你怎么一个人到这来了，你爸爸呢？”
童童摇摇头。
“小含，麻烦你帮我带一下童童，我打个电话给郭炀。”
韶含之把童童带到了客厅，房子里没有什么能给孩子玩的。她正想着拿什么给童童玩，转身一看，童童不知道从哪里找出一本泛黄的书开始翻阅起来。
童童有一双和陈锦一样的眼睛。圆圆的杏眼，长长的睫毛，眼珠带着褐色。光一打过来，眼珠就变得黄褐色，明亮又纯洁。
“郭炀！你快过来，你又不是不知道童童的病有多严重！”陈锦的理智消失了，对着电话大喊。
韶含之连忙将童童的耳朵捂住，却发现童童对这种情景已经丝毫不在意，继续翻着她的书。
没过多久，陈锦就从房间里出来了，她将童童搂入怀中。轻声细语的样子和刚刚完全不是一个人。
“童童下次不要再跑出来找妈妈了，妈妈以后会经常去看你的。好不好？“
童童一直沉默着。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陈锦，快开门！“
陈锦起身去开门，童童拉住了她的衣角，“妈妈，我可以不走吗？”
她愣在了原地，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外面的人越来越烦躁了，韶含之赶紧开了门。
“怎么这么慢啊！”郭炀不耐烦地说道，他看到韶含之眼睛一亮，“哟，陈锦你这里什么时候来了一个这么漂亮的美女啊！”
“快点把童童带回去，”陈锦牵着童童走到了郭炀面前，“在路上不要吃早餐，回家吃完药再给她吃早餐，还有…”
“行了行了，知道了。”郭炀抱起童童，“一大清早就念这么多，烦不烦人啊。”
郭炀转身就走，没有给母女两好好告别的机会。
陈锦连忙跑回卧室，身体趴在飘窗上，远远地张望着。她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直到童童走出了巷子。
“陈姐，童童她…”
“她有脑瘤。你看到了吧，童童走路一瘸一瘸的，就是因为这颗瘤。“
韶含之后悔问出这个问题了，她低着头揪着衣角，不知道该如何搭话。
“行了！没关系的。神灵从来都没有眷顾过我。“她顿了顿，“不过，我也不在乎了。现在我只想神灵眷顾我的童童。”
陈锦走进卫生间开始洗漱，韶含之拿起包就往外走。
她气喘吁吁地跑到画斋，一把抓住正在喝茶的阿肆。
“我来画斋当员工，但是你可以先答应我一个请求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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