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湖是真，可青川却未同行，只叫了人跟着保护，许是知道自己又毁约了，青川没再牢牢把控西子外出的时间，叫她玩尽兴了再回来，那边他已经打点好了，要吃什么买什么尽管跟人提
西子面上一副不舍又生闷气的纠结小表情，坐上马车离开了
听那日青川的意思是楼里头出现了叛徒，可依她所见听竹坊只是一个烟花地，出了什么叛徒能如此棘手，看来这听竹坊背后定有其他的勾当
西子想不明白，她才来听竹坊一年多，根本接触不到核心的东西，青川看起来也不希望她接触这些
怎么迈出第一步西子此刻没有丝毫办法，她靠在柔软的靠垫上，闭着眼睛不叫眼中的烦乱让别人看去
陪在一旁的小桃只当她困了，点了安神香又贴心地给她盖好毯子
船家早早就候着了，西子一到，船便动，水波荡漾，船悠悠地朝湖中心划去
两岸的风景渐渐吸引了西子的注意，路过一道桥时，西子瞧着上边人头攒动便问
西子上面好生热闹，他们在做什么？
“回小姐，在对诗呢，若是对的好不仅有奖还会把对好的诗记录成册，广为流传”
“每年都有不少文人因这妙句名声大噪，成了贵人的座上宾”
“小姐若感兴趣，前方便有个码头可停靠，上去不过几步路”
一瞬间西子想了许多，似乎知道了这“第一步”的突破口在哪里
她面上露出局促又自卑的神情
西子不必了…
旁边的人是个会察言观色，一见西子神情立马转移了话头
“对了小姐，这些糕点是青川大人特意嘱咐让小人买的，您尝尝？”
提到青川的名字，西子脸上露出了几分笑意，明显放松了下来，只是嘴上还不饶人地说
西子不能陪我来也就只会弄这些东西哄人开心了
西子每样糕点都吃了，脸上露出轻快的笑但心中一片平静，她知道来的人说是保护她其实也是在监视她，她得打起十二分精神来
西子并没有在外边待太久，回去的路上让人买了一些小吃和纸笔，还特意交代纸笔不用太好的
入夜后，守卫果然到青川那报告今日西子的这日的动向
青川靠在椅背上，脸上是显而易见的疲色，空气中满未散去的血腥味，对面绑着的人没了动静也不知是死了还是晕了
“参见坊主”
青川抬手挥了挥让人站了起来
“坊主，今日小姐游湖后便直接回来了，路上吩咐买了些吃食和纸笔”
“直接回来了？”青川还以为她会多去几个地方玩，毕竟今天他可没有限制时间
“可是船家那边怠慢了她？”青川的语气森然
“未曾，那边的人照顾周到，您吩咐给小姐的糕点也是一件不差，只是…”
“只是什么，有话快说”
“只是中途路过一座桥，桥上人在对诗，小姐得知后似乎有些失落”
“好，我知道了，她既对诗感兴趣，你去寻些诗集来送到小姐房中，下去吧”
“是”
人退下后，青川揉了揉自己的眉心，他没想到这个叛徒嘴巴硬得很，到现在也不肯说出背后的人
上头逼得紧，他若再撬不开这几人的嘴巴，他恐怕要大出血了……
西子见到青川是在游湖回来后的第三天，她半夜迷迷糊糊地感到一阵冷风，鼻尖传来一丝藏在安神香下的血腥味，紧接着就是一具带着热气的身体将她牢牢缩在怀中
西子瞬间醒了过来，青川回来了
但她很快就放松了身体，转过身去装作半梦半醒的样子将脑袋埋进了青川的颈窝，嘟囔着
西子阿兄…
耳边传来青川的轻笑，他像是一根紧绷的弦突然放松下来，搂着西子很快就睡着了
西子却再也睡不着，她借着昏暗的光打量着他，眼下青黑明显，胡茬也长了出来，整个人不修边幅模样看起来累坏了，幸好他还知道回来前洗了澡，不然西子可能会忍不住把人踢下床
看来他说的那些叛徒应该是处理完了，那正好明天就试试自己的方法可不可行
第二天青川醒来时身边已经没了人，他坐起身来只觉神清气爽，几日的疲惫似乎都消去了
“西子？”
他叫着西子的名字，可外面安安静静没有人应答，青川更清醒了几分
虽然最近西子一直很乖巧但他依旧没有放下心来，毕竟出逃这种事有第一次保不齐就有第二次
在他隐隐生出烦躁之时，门开了，西子走了进来
西子咦，你醒啦！
西子你睡得好沉我就先起来了，今天的早膳很好吃哦，快点去洗漱来吃呀
心中才生起的怀疑随着西子的出现消散
“好”一字说的缱绻宠溺
西子低垂着眼一副害羞的模样，可眼中却无一丝情谊，在青川吃完准备离开时，西子迎了上去
西子等等，你脸上沾了点东西
说着凑近踮起脚，指尖与脸颊一触即离，仿佛蝴蝶短暂的停留
青川下意识地拉住了那离去的手腕，西子挣了挣青川没动，只是凝着眸子盯着她看，仿佛有什么东西即将冲破两人间仅存的那层薄膜
就在青川缓缓低头之时，西子摊开了手
西子是纸屑
青川顿住了，那股莫名的气氛也随之消散，他松开了禁锢着西子的手
“原来是纸屑…”
在西子垂手的瞬间有什么东西从袖口滑落下来
西子脸上露出惊慌，顾不上青川就要把那东西捡起来，但有人比她快了一步
青川捡起地上飘落的东西问西子：“这是什么？”
语气听不出喜怒，却叫人不寒而栗
西子没什么…你还我
西子难得的硬气叫青川眉头一挑，越发好奇这里头的东西
西子见状扑了上去就要夺过，被青川轻松制服
东西打开了，里面不是什么机密也不是什么书信而是五张整整齐齐叠着的毛边纸，上头只有鬼画符般勉强可以称为“字”的东西
“这些不会是你写的字吧？”
怀里的人没了动静，青川以为小姑娘不好意思了，低下头却发现西子咬着唇死死忍着眼眶中摇摇欲坠的泪
“怎么了？”
西子一把夺过那几张纸狠狠撕碎扔在地上，泪点洇开上头的墨痕，仿佛蝴蝶翅膀被碾碎一般
青川上前想拉住西子，西子挣脱开，不肯正面对着他，继续撕扯着手中的纸，仿佛与其有天大的仇恨一般
青川强硬地翻转过她的身子，西子撇过头，连个眼神也不愿给他，青川有些恼了，手下的力道下意识地加重，语气也冲了些
“好端端的发什么脾气？”
西子被吓得一抖，扬起头来，见到青川眼中压抑的不耐
她的理智仿佛突然下线一般，无理取闹起来
西子你凶我
西子你是不是厌烦了我，不要我了
西子也是，我这也不会那也不会，不如别家的小姐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西子被你抛弃是早晚的事
西子这一连串话砸下来，青川听得一个头两个大：“这都什么和什么，我什么时候说过不要你了？”
西子那你为什么总是推脱事物繁忙不肯陪我！
西子如今我什么也不记得，不知道自己从哪来又要到哪去，唯一记得的便只有你
西子我大字不识几个，你又不愿告诉我你在做什么，忽远忽近，忽冷忽热，我只能在这个小小闺房中等你
西子你只道你处处为我好，可曾想过我心中感受！
青川看着眼前眼尾通红的人儿，久久回不过神来
“对不起，我不知你会这么想…”
他上前轻柔地将人搂入怀中：“对不起，我不知我这么做会让你这么没有安全感”
“但你放心你所忧虑之事不会发生，你若羡慕他人会吟诗作赋，琴棋书画那我便教你，不必因这些小事叫自己生气”
“以后我会多多陪你，定不叫你一人胡思乱想”
西子缓缓回抱住他，紧紧地抱着他的腰身，将脸埋入他的胸膛内，任凭泪水浸湿他的衣裳
良久青川才听到怀里传来西子闷闷的声音
西子这次不能骗我
“不骗你”
西子没有抬起头怕青川发现自己眼底的惊喜与算计，第一步她成功了，比她想的顺利
青川行动力很强，第二天在他书房内又安了一张崭新的桌子，上边是上好的文房四宝
西子这些都是给我的？
“自然，快试试用着顺不顺手？”
西子这纸太金贵了，给我用岂不是糟蹋了，我用那些毛边纸足矣
“不过是些宣纸，你用的自然是要最好的”
“你若想撕着玩也不是不行”
西子那怎么行，我还是拿来练字吧
青川带着西子临字帖，写了几个字后就让西子自己练习
西子难压心中喜悦，拿着笔的手都在微微颤抖，目不识丁、胸无点墨者永远都不会有出头之日，如今她也算初入门了
一整天西子都在不断地练习，隐有废寝忘食的迹象，最终要是青川出手将人直接抱了回去
“明天有的是时间，这么晚点着灯写你是不要眼睛了吗？”
西子没有答话，她还嫌自己学得慢了，恨不得一天有二十四个时辰
接连一个月都是同样的情景，青川惊讶于西子的认真，不自觉更用心了些，接着他发现西子很是聪颖，一点就透，就仿佛一块璞玉在自己手中慢慢绽放光彩，这样的过程让青川有些上瘾，不知不觉就多教了些东西
如今西子已经能将字写的端正工整，读了不少典籍名著，只觉整个人仿佛都通透了许多
青川除了文学也教了些算学，这让西子十分感兴趣，这几日缠着青川给她出题
刚开始青川还游刃有余到后边就有些招架不住了，毕竟他于算学也不算精通
西子这道题解完啦，答案是三尺又四寸，对不对？
“对”
西子再来一道再来一道
“西子啊，今日新到的诗集你想不想看？”
西子嗯，诗集晚点看，青川哥哥你再出道题吧，好不好？
西子可怜巴巴地看着青川，晃着他的衣袖撒娇
青川可谓是所有题库都被掏空了，又无法拒绝西子那渴求的眼神，为难之际无意间看见桌上的账本，计上心来
“好吧，那就再给你出一道题，这是这个月采买的账本，你好好算一算每笔出入是否对的上”
西子眼中闪过一抹精光，没想到还有意外之喜
西子好啊～
青川见西子安安静静地坐在桌子前开始算起来，不由松了一口气
算账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不仅计算量大而且还要有很好的耐心，这采买账本更是麻烦，数量多又细碎，反正这账本也不涉及楼中机密让西子过过瘾正好
午饭时间到了，青川见西子眉头紧缩便上前安慰：“对账本就难，你一时算不出也很正常，不必灰心”
西子三百两
“嗯，什么？”
西子多了三百两
青川一愣，随后去看账本，上边有西子用毛笔轻轻圈画出来的款项
西子这些都对不上，多花出去了三百两
青川面色不佳，自己重新验算了一番，果真多了三百两
“好哇，竟敢私吞，看来还是我太过仁慈了…”
西子也没想到会遇到这样的事，只不过此事来的及时，简直是想打瞌睡就有人送了枕头
她也一脸愤恨
西子三百两诶，能买多少天香楼的桂花糍粑了！
青川直接被西子这一句弄得哭笑不得，连怒气也消了些
“小馋猫，你怎么竟记得好吃的了？”
西子哪有，我还记得青川哥哥
“你啊，哪里学来的这些话？”
“今日下午我估计要忙一阵了，你也一连学了好几天了，不如给自己放半天假好好休息休息”
西子啊…
西子面露失落
西子可我…还没算过瘾呢…
西子绕着手指头又偷偷抬头打量青川，一副小可怜模样
青川无奈摇头不过也没起疑，毕竟前些日子西子对算学的如痴如醉他都看在眼里
青川返回去又拿了一叠账本出来，无一例外都是仅涉及听竹坊表面上营生的账本，既不会泄露机密也正好趁这次机会好好肃清一下楼里那些蛀虫
“这些可够了？”
西子够啦够啦
西子仿佛猫儿见了小鱼干般，抱着那些账本不撒手，眼中的欣喜全然不是作假，如今她才算真正开始接触听竹坊的内里，虽然只是一些皮毛，但一切都要循序渐进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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