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黄昏的校园安静得出奇，他们并肩走在林荫道上，梧桐叶在脚下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你看，没那么可怕吧？"谢锦枫笑着说。

许星辰低头看着自己的影子，它被夕阳拉得很长，几乎要碰到谢锦枫的。"谢谢你...没有你站在那里，我可能早就逃走了。"

"我只是站在那里而已，诗是你写的，勇气也是你自己的。"谢锦枫停下脚步，"许星辰，你比你自己想象的要强大得多。"

许星辰正想说什么，突然听见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她回头，看见李晴和三个女生气势汹汹地朝他们走来，心里顿时一沉。

"哟，这不是我们的'大诗人'吗？"李晴的声音甜得发腻，"听说你在文学社出尽风头啊。"

谢锦枫向前一步，挡在许星辰前面："有事吗？"

李晴的目光在他们之间来回扫视，最后定格在许星辰手中的笔记本上："没什么，就是想看看'才女'的大作。"她突然伸手去抢笔记本。

许星辰本能地护住本子，但李晴的指甲已经划破了封面。"还给我！"许星辰第一次提高了声音对抗。

"这么宝贝啊？里面写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李晴讥笑道，"是不是全是给谢锦枫的情诗？"

谢锦枫的脸色沉了下来："李晴，适可而止。"

"怎么，心疼了？"李晴冷笑一声，突然用力扯过笔记本，在许星辰反应过来前，刺啦一声将好几页撕了下来。

时间仿佛静止了。许星辰看着那些飘落的纸页，上面是她花了无数个夜晚写下的诗句，有些甚至还没来得及给谢锦枫看。一种前所未有的愤怒席卷了她，她猛地扑向李晴："还给我！"

李晴显然没料到一向逆来顺受的许星辰会反抗，踉跄着后退几步。她恼羞成怒，将剩下的笔记本扔给同伴："撕了它！"

"住手！"谢锦枫大喝一声，但已经晚了。笔记本被撕成碎片，像一场残酷的雪，纷纷扬扬落在地上。

许星辰跪在地上，颤抖着捡起那些碎片。有一页上写着昨晚刚完成的诗，是关于遇见谢锦枫后，世界如何一点点变亮的。现在它被撕成了两半，就像她刚刚愈合一点的心。

"你们在干什么！"马老师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李晴和她的同伙立刻变了脸色，匆匆逃走了。

谢锦枫蹲下来帮许星辰捡碎片，他的手指碰到她的，冰凉彻骨。"对不起，我没能阻止她们..."

许星辰摇摇头，眼泪砸在纸片上，晕开了上面的字迹。她以为自己今天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容身的地方，原来只是错觉。

马老师赶过来，看到满地狼藉，立刻明白了发生了什么："许同学，这件事学校一定会严肃处理。那些撕掉的笔记...需要我帮你看看能不能修复吗？"

许星辰把碎片紧紧抱在胸前，摇了摇头。有些东西，一旦破碎，就再也回不去了。

"老师，我送她回家吧。"谢锦枫轻声说。

走出校门时，天已经完全黑了。许星辰抱着那堆碎片，像抱着自己破碎的灵魂。

"我家就在附近，"谢锦枫突然说，"要不要...去坐坐？我可以帮你试着粘一下笔记本。"

许星辰抬起泪眼看他，谢锦枫的轮廓在路灯下显得格外柔和。她轻轻点了点头。

谢锦枫家在一栋老式公寓的五楼，楼道里弥漫着饭菜的香气。他用钥匙打开门，里面黑漆漆的。

"我爸妈都不在家。"他打开灯，客厅整洁但显得有些冷清，"我爸出差，我妈...去疗养院了。"

许星辰敏锐地捕捉到他话中的停顿，但没有多问。谢锦枫带她到自己的房间，从抽屉里拿出胶带和剪刀。

"给我吧，我们一起。"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里，他们小心地将每一片纸拼回原位，用透明胶带粘好。谢锦枫的手指修长灵活，能将最细小的碎片准确归位。许星辰看着他专注的侧脸，心中的痛苦渐渐被一种奇异的平静取代。

"好了。"谢锦枫合上修复好的笔记本，虽然布满伤痕，但至少完整了。"就像金缮，破碎过的东西修复后会更有意义。"

许星辰接过笔记本，轻轻抚摸那些胶带缝合的痕迹："谢谢你。"

谢锦枫摇摇头，走到窗前拉开窗帘："来看。"

许星辰跟过去，发现窗外是一个小阳台，正对着夜空。城市的灯光让星星显得稀疏，但依然明亮。

"我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喜欢来这里看星星。"谢锦枫靠在栏杆上，"你看那颗特别亮的，是天狼星。古埃及人认为它代表重生。"

许星辰仰头看着那片星空，突然明白了自己诗中那句"发现它恰好容得下/一整个星空"的含义。或许裂缝不是缺陷，而是让光进入的途径。

"我爸爸酗酒。"谢锦枫突然说，声音很轻，"我妈因此得了抑郁症，去年尝试过...离开。所以我转学到这里，和她一起重新开始。"

许星辰震惊地转头看他，谢锦枫的表情平静，但眼睛里盛满了痛苦。她突然意识到，这个总是微笑的男孩，背负着比她想象中沉重得多的包袱。

"我姐姐...是我唯一的朋友。"许星辰轻声说，"她上大学后，家里就只剩下我和小姨。有时候我觉得，就算我消失了，也没人会注意到。"

谢锦枫转向她："我注意到了。"

四目相对的一刻，许星辰感到一种电流般的触动。谢锦枫慢慢靠近，轻轻拥抱了她。这个拥抱没有任何暧昧，只是两个伤痕累累的灵魂彼此取暖。

"许星辰，"分开时谢锦枫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下周一晨会，学校安排我发言。你愿意和我一起上台吗？读一首新诗。"

许星辰的心跳加速了："在全校面前？"

"是的。"谢锦枫指向她手中的笔记本，"不再躲在裂缝里，让你的光直接照出来。"

许星辰低头看着那些被修复的诗页，突然明白了一件事：沉默不会让欺凌停止，只有勇敢发声才能。她抬起头，坚定地点了点头："好。"

谢锦枫笑了，从书桌上拿起一张纸："我猜你会答应，所以帮你拟了个题目——《我不再沉默》。"

夜风吹动窗帘，许星辰感到心中有什么东西破土而出，向着星光伸展。无论周一的晨会结果如何，至少此刻，在这个布满星辰的夜晚，她找到了自己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