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黄泉扶着夏羽伥靠着树坐下,他知道夏羽伥已经恢复了点意识,因为就在这么片刻的功夫里夏羽伥就已经迅速把琥珀收进了怪物卡中,这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做法,还是露骨版的,简直让黄泉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喂,你怎么回事?"
黄泉在夏羽伥身前蹲下,耐着性子问。
"按理说,主人因为怪物的能力被反噬受伤,都是因为怪物本身对这一能力的无法承受而导致主人精神上的透支,或者……"
黄泉的大拇指指腹按着夏羽伥的嘴角抹过,那已经有些干涸了的红便沾染了上去,在黄泉的白色手套上显得尤为刺眼。
"生命透支。"
他补上了那四个字,猩红的眼珠扫视着夏羽伥。黄泉的声音其实挺好听的,是刚步入青年的那种清朗,如果他愿意,高兴时还会带着浓浓的少年的感觉。只是大多数时间,他总是习惯将阴阳怪气挡在嘴面,以至于因为说出的话,连带着人们听见他的声音就觉得厌恶与恐惧。又或是像现在这样,脱去了那份轻佻,风拂过水,水又结成了冰。
"我很好奇你对自己做了什么?"
"你的怪物从始至终活蹦乱跳的,而你却被透支成了这样。"
"怪物永远忠于自己的主人,并且会因为主人的死亡而精神崩溃。所以无论是从现实还是情感上来讲,它们都不会选择让主人成为承受更多的那一个,毕竟人类有那么脆弱。而普通人也不会想到这件事的可调性,更何况是你这样的——'外乡人'。"
黄泉轻轻撩起夏羽伥垂在面前的黑发,把它别进了女孩的耳后,从而露出了那双还紧闭着的眼睛。
"还装晕呢?有意思吗?"黄泉嗤笑一声。
"就你这控制呼吸的水平,别说我了,就连那雷顿家的小鬼都骗不过。"
说罢,他又揪住了夏羽伥脸颊上的软肉,没怎么用劲,却也扯的夏羽伥忍不住皱起眉头,彻底破功。
见装不下去了,夏羽伥索性就破罐子破摔,不耐烦地打开了黄泉的手,疲惫地开口道:"你也说了我是主人,我强制性要求它,它还能不听话吗?"
"那你是怎么知道有这件事的?"
"猜的。"
夏羽伥油盐不进,自从不装晕后什么问题都回答的飞快,这让黄泉不禁怀疑刚刚装晕的那两分钟怕不是她在给自己疯狂找补对词。
"你知道你这样容易把自己玩死吗?"
黄泉站起身,锤了锤有些发酸的大腿。
夏羽伥不说话,只是默默地擦去嘴边还残留的血迹,也打算站起来,她不太喜欢这种过度仰视人的角度。
"哦,差点忘了,你本来就不想活。"
"结果被我带过来了。"
黄泉见夏羽伥撑着树,身上却还像没了骨头似的无法站起,就顺手拉了一把。他似乎已经习惯了,和夏羽伥在一起时总是一个人唱着单口相声,也不在意是否能收到回答,自顾自的就往下问。
"上次的问题我还是觉得你没有好好回答我,没死成,怨我吗……"
"来这里,是我自己的选择。"
夏羽伥打断黄泉的话,抽出被拉着的手臂,背靠在树干上,这才终于站稳了。黑色的眸子注视着黄泉,很平静,可平静中却又带着旁人不宜察觉的偏执。
"我自己选的。"
她固执的重复道。
虽然夏羽伥脸上没什么表情,但黄泉总觉得,她说这话时是咬牙切齿的。
"所以你怨我。"黄泉说。
可下一秒,他却有些错愕的抿住了嘴唇,他觉得他可能不应该再一次说出刚才的那句话。
夏羽伥那双黑色的眼睛还是一转不转地注视着他,其实这不是夏羽伥第一次这么盯着他看,事实上只要两个人处在同一地方时夏羽伥都会这么做,并且还以为自己瞒的挺好,可对于黄泉来说,这些小动作总是一览无余。但这是第一次,黄泉在这双眼睛里看见了悲哀。层层阴云下没有倾盆的大雨,有的只是翻腾的洪水,终于要压垮堤坝。黄泉不懂,分明不久前提到这件事时夏羽伥所表现出的还是厌恶,强烈的厌恶,可现在却成了这份凄凉又茫然的悲哀。黄泉看她似乎想笑,可嘴角提起又放下,好像不知道该笑谁,嘲讽最终归于无奈,说的话也像是一声叹息:
"我凭什么怨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