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只是好心,看到她一个人跑去一个偏僻的院子里害怕她出事才跟着她,可是却控制不住自己的嫉妒心。
为什么她女儿想要却得不到的东西谢何安轻轻松松就能拥有?为什么明明她才是最努力的那个却还是那么贫穷?会一些手工艺就可以开一家漂亮的店,买一些回去会积灰的东西,只因为先生会赚钱?还有那个大学生同事,男朋友一个接一个的换,生活费、学费都是家里给的!可她不仅要自己赚钱养家还要养着自己那个贪得无厌的母亲!就连追她的赵百嗣都只不过是个谢辉的下属!她就那么不值得吗?!不公平!
她没有想要害死谢何安的,只是想让她吃点苦头,所以在帮她关上那个门的时候把门栓也放下了。第一次做这种事她也惊慌失措,在和赵百嗣的约会上都心不在焉、匆匆走掉,可是当她打开柜子的时候,谢何安已经死了……
陈楮英愤愤道,“她到现在都不承认她杀了谢何安!明明在谢何安死后还去要赎金!”
蒲一永问,“那样,会死吗?”
曹光砚点点头,“如果因为害怕、极度紧张可能会换气过度,又是被关在那么小的密闭空间里,吸到那么多二氧化碳的话……会……”
墨盛年咬着筷子,觉得哪里不对劲,“可是谢何安跑去那里做什么?”
“对了,之前不是说她放学后要隔一段时间才回家吗?她都去哪了?”
陈楮英皱眉,“就是去那个废弃的院子玩儿,不过小孩子贪玩所以才会跑去那里探险吧?我小时候就常常和朋友这样啦”
墨盛年更奇怪了,“那她一个人,倒是蛮大胆的?胆子那么大,还会这么害怕吗?”
害怕到换气过度窒息而死?
一根筷子咔嚓一下被她按断,她心虚的把筷子放在桌上往碟子下面藏了藏结果还是被蒲一永抓包,被他恶狠狠的瞪了两眼,又把自己没用过的筷子给她。
蒲一永转过头,“对啊,就她自己一个人去的没有人陪她吗?”
曹光砚倒是反应平淡,“很正常啊,我小时候就一个人玩啦。而且被关在密闭的空间里的感觉和在开放空间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墨盛年皱着眉头,“这样啊……可能我不太懂人类吧,还是觉得哪里怪怪的……”
蒲一永看着陈楮英,“我还是不明白,就为了一个发夹?”
“因为看不惯!”
“看不惯一个小鬼?!”
“有的东西别人有,但你没有,你很想要,想要到怨恨有那个东西的人!你也有这种时候吧,妒忌?有吧?”
蒲一永思索着,曹光砚却暗暗炫耀,“都是别人妒忌我”
“·……”
“……总之,她就是这样,就连拷贝了一模一样的工艺品店都没注意!简直走火入魔!无意识拿走发夹也是……”
蒲一永皱眉,摇头,“听不懂”
“……算了算了算了,去拿你的文房四宝来!”
蒲一永把笔墨纸砚那给陈楮英,好奇的盯着她看,陈楮英把毛笔在墨水瓶里戳了戳,在纸上点下一点
“这一开始只是小黑点”墨迹开始在纸上蔓延,“这就是妒忌心”
娃娃沉默的蹲在门后面摸着自己头上的发夹,妒忌心?她是在妒忌谢何安吗?
明明一直在那里的人是她!一直待在橱窗里的人是她!一直陪着那女的的人也是她!一直要承受那女人情绪的人也是她!为什么大家都看到的是谢何安!
她是什么!她算什么!谢何安的替代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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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姐一直在给蒲一永打电话,可是蒲一永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面对一个失去孩子的母亲
“为什么不接?”墨盛年好奇,她对人类的感情认知还不是很有经验,不明白为什么蒲一永要这样愁眉苦脸的
蒲一永挂掉电话,臭着脸道,“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什么都不能帮她……”
“就因为这个不接电话?”
蒲一永猛地一跳,回头一看,叶宝生抱着手臂站在他身后,“很吓人欸!”
“叶妈妈”墨盛年同她打招呼
叶宝生挑眉,重复一遍,“所以就因为这个不接电话?”
蒲一永颓丧的点点头
叶宝生叹了口气,“这一两年,也有很多那种不知道情况的人跟我聊天,听到我们家出事,他们就一脸尴尬的说,‘对不起我不该问的’‘对不起,我不该提的’”
“我一看到他们的表情,我就在想,原来说出来,是会让对方觉得抱歉和为难的……”
“后来再有人问的时候,我一想到他们会有那种反应,反而是我觉得抱歉,我就说不出口……”
“但你知道吗?”她拍着心口,“当我说出来的时候,这里哽住的东西,反而会少一点”
蒲一永反应过来,“何姐好像也说过类似的话”
这两个虽然素不相识,但有着相似遭遇的人也有着同样的心境
叶宝生点点头,“就算只是暂时的,暂时的也好,暂时让她喘口气……”
墨盛年也摸着心口,好像她的感情又丰富了一些……
蒲一永想明白后拉着墨盛年去何姐店外面等着
“干嘛拉着我?何姐是想见你!”
“我见她上次还蛮喜欢你的,你就一起去啦!”
“……好吧”
他们从下午一直等到天黑才看到行尸走肉般回到工艺品店的何姐,失去孩子的母亲,像个孤身飘荡在世界的游魂。
“对不起,一直打给你”
“··对不起,我是故意不接的”
“那怎么还来?”
蒲一永摸着心口,“想让你这里哽住的东西,少一点”
何守堂勉强扯动嘴角,真是个心软的孩子,“那你可不可以告诉我,橱窗里的娃娃,长什么样子?”
墨盛年猛地回头,还是那个啊,穿高中制服的娃娃
蒲一永也这样说,可是何姐执意要问,他就给她比划
何姐看着他比划的样子愣愣的失神,努力在脑海里描绘她的样子,却还是一片空白
“反正就是橱窗里娃娃的样子”
何姐奇怪的看她一眼,又看了看点头的墨盛年,拉着他们去橱窗那里,“你们在仔细看看,娃娃到底长什么样子?”
墨盛年和蒲一永看着那个小学时的娃娃,穿着粉色的毛衣,和谢何安出事那天一样的打扮,问“何姐,你换了一个哦?”
何守堂摇头,把之前蒙在其他娃娃上的布扯了下来,露出没有样子、没有五官的木头人,“从头到尾都只有一个娃娃!我只做了一个”
蒲一永和墨盛年对视一眼,这才发觉之前的不对劲,他和墨盛年都能看到执念,所以看到的是高中时的娃娃,曹光砚看不到,看到的就是小学时的娃娃!或者说,是娃娃故意不让她们看到谢何安!
“她从小就胖胖的,会变瘦吗?会变高吗?会喜欢长发还是短发?裙子还是裤子?雀斑还会不会在?”她无力的摇头,“我想象不到,我根本想象不出来她长大的样子··我不敢跟别人说,包括我先生”
何守堂自责,“连想想自己女儿长什么样都办不到,真的是个很糟糕的母亲……”
“第一次跟你见面的时候,你说了她的样子,我就知道你能看到我看不到的”
“还有盛年,你上次一定是在那个挂饰上看到什么了吧?才会那个反应”
墨盛年点点头,关于女儿的一切她都观察的很仔细,一点蛛丝马迹都不会放过,哪怕在别人听来是天方夜谭的事她都愿意去相信……
“当时我心里想,啊,果然已经死了,原来人在那个世界也是会长大的”她哽咽道,“我已经不知道有多少次想像她其实已经死了……身为母亲的我,唯一能确实想象出来的···竟然是她……她的尸体……对不起·……对不起……”
她捂着脸痛哭,一直在说对不起
蒲一永和墨盛年看着她痛不欲生的样子,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只能干看着,看着她一遍一遍的责备自己,一遍一遍的对着女儿说对不起
离开的时候,路过橱窗,坐在那里的娃娃也在哭泣,“明明一直在这里人是我……明明一直坐在橱窗的是我……”
墨盛年忽然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蒲一永心软又无奈,折回去把画和一张纸条放在桌子上
何守堂打开纸条,“要说对不起的不是你,是那个让你看不到女儿长大的杀人犯!”
下面压着的是她女儿长大时期的画像,她打开画像,忽然察觉到面前出现的人,直愣愣的看着她又哭又笑。
原来,16岁的谢何安,长这个样子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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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路上两个人都沉默着不说话,墨盛年把包甩在沙发上抱了个抱枕坐在那里,忽然叹气,“嫉妒真的好可怕”
就因为嫉妒,就这样害死了一个人,摧毁了一个家
“对了,你干嘛要把画留下,这样何姐不就看到娃娃了吗?我怕她又像那个余镇元一样……”
“对啊!干嘛让那个女人看到我!”
娃娃突然出现,蒲一永翻了个白眼,这些执念真没礼貌!随便进出别人的家!
“她不是已经找到她女儿了吗?够了吧!”
蒲一永叹气,“我不是让她看到你,是让你被她看到”
“……什么意思?还不都一样!”
“何姐已经找到女儿了……虽然是那样子被找到,但还是找到了,那你呢?”
他又瞟了眼墨盛年,和这个家伙一样,陪伴了别人好多年,被别人当做替身一样思念幻化成的,却不知不觉间承担了思念对象的责任和感情,何姐对她女儿的思念和爱意有多深,这个娃娃对她的感情就有多浓厚,她们一定在内心深处都有想着被看到的念头吧
只是墨盛年这家伙年纪大比较清醒,人又比较骄傲,知道自己不是墨爷爷的妹妹,又不想欺骗墨爷爷,所以才不想假冒爷爷妹妹的样子被看到。可是即便如此,只要对爷爷好,她还是会放下骄傲去假装是他妹妹,就是个热心肠的笨蛋!
娃娃虽然对谢何安嫉妒,但是她对何姐的感情也是真的,只是年纪小还没搞清楚自己的想法
“我到现在都不明白你们这些很爱讲的执念到底是什么鬼,何姐找到女儿之后是不是还会有什么执念,但是你很嫉妒吧?对谢何安”
娃娃嘴硬道,“……我没有”
“我只是在想你之前讲的,接受那些感情跟情绪,但那其实都是对别人的”他又小声嘟囔,“不过你说没有就没有”
墨盛年看着他心里想,看上去那么像个混蛋的家伙,心居然那么细~
他把文房四宝摆上,抽字箱放下,“来吧”
“什么?”
“放你走啦!你不是一直想离开何姐?”
“哦”娃娃蹲在抽字箱前面,犹豫着伸手,却忽然站起来把纸片递给蒲一永,“这个给你”
她又蹲回去,伸手去抽字,动作却慢吞吞的,有点不甘不愿的样子,她忽然问,“你写了之后,我会发生什么事?”
蒲一永不耐烦的臭着脸,“不知道”
“不会爆炸或着消失吧?!”
“之前有个刺青,融化之后就不见了”
娃娃气的大骂,“欸!你这人怎么这么差劲欸!”
蒲一永怔怔道,“啊?”
“你应该先查清楚吧!要是我怎么了怎么办!?”
“那——”
“那今天就先算了……”
“你——”
“你查清楚后再通知我!”娃娃语速飞快的下决定,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
“可是我——”
蒲一永一抬头,娃娃就不见了
“她不想走了,和我一样”墨盛年弯起眼眸,两个梨涡若隐若现
蒲一永无奈的把文房四宝收起来,吐槽,“最好不要像你一样赖上我!”
墨盛年冷哼一声,决定收回之前的想法,他就是个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