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妩跟陈桉一路走到主屋，王主簿对他们的到来很是意外。
“陈大人，冬妩姑娘。”王路远还未从落马的失意中缓过来，陈桉这个时候过来，他也有些摸不清是什么意思，再来，这听柳舫的冬妩和他们能有什么交情，这个时候一路过来雪中送炭?
树倒猢狲散，原先跟着他较好的那些人也撇的干净，生怕粘上他晦气。府里的妾室也求了离合书，收拾了金银细软离开了。此刻坐在他身边的还是只有王路远的发妻孙氏。
“王老爷不必多礼。我和冬妩姑娘过来不过是想送送您，再迟几天，官府便要把这宅子收回去了。”听陈桉这么说，王路远虽然晓得这是官家的宅子，但由奢入俭难，他叹了口气。
“陈大人，这个时候您能看望老夫，王某人实为感动。”他拱了拱手，请陈桉和冬妩上座。
“不知冬妩姑娘过来是有何事?”
冬妩闻言莞尔一笑，“小女听着陈大人说要来看看你们，我变寻思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没有。”她放下手绢，作沉思状，“诶，我听我们乐坊的姑娘说，你们家有个庶出的姑娘叫……”
“姑娘说的可是那三方所出的曼音?”孙氏插嘴道。
冬妩点点头，“应该是了，涟漪说你们家四姐儿琵琶弹的一绝，我想着她又没了娘亲，不如收到我们乐坊去。”
孙氏笑了笑，“不瞒姑娘，曼音个性乖张，去了怕是要给姑娘添麻烦。”
“夫人莫不是嫌弃我们听柳舫是那不入流的地方?”冬妩皱着眉，此话一出，王路远急忙接话，“姑娘哪里的话，听柳舫怎么能是不入流的地方?”
“不愿意也没关系，我瞧着那城东李家的二公子正是要说亲的年纪，人也妥帖，不如我和大人做媒帮帮那四姐儿。
孙氏一听立马不乐意了起来，他们府上是个什么情况她心里有数，那蹄子嫁到那李家去虽比不得从前的王家风光，那也是压她一头。
“姑娘不必操心了，曼音还未到考虑婚嫁的年纪。”
“那我怎么听说夫人急急地要给四姐儿寻亲事，看来是冬妩消息错了。”
但谁都知道，听柳舫从来没有假消息。
“前些儿日子，有人在季家二姐儿的回门宴上给陈大人下药，想生米煮成熟饭逼着娶姑娘，陈大人托我查探，线人说是夫人的丫鬟买通了季府的小厮……啊，看来是我那边查错人了。”冬妩站起来，“给二位添麻烦了，先走一步，夫人若是改主意了，冬妩在听柳舫等您。”
她转身出门，陈桉也跟着要出去，那孙氏忙不迭地跪在陈桉面前，“大人，我……”
“我差点死在你手里，你还有什么要说的?是想把我告到衙门还是怎样?”他抬脚绕开她，追上了冬妩的步子。
两人没走几步，便听身后一阵子瓷器碎地的声音，夹杂着哭喊与争吵。
冬妩冷冷的回望了一下那宅院，“陈桉，你说我们这样是不是太过了些？王家已经没落了，还要里间他们夫妻二人。”
陈桉回她，“心软便是敌人对付你最大的武器。”若是他从了那孙氏的意思，若是他装作什么也没发生，他便不叫陈桉了。
桉即安，安即安天下，平定山河，若没有凌厉的手段，纵使他的姑母是观音娘娘，他也坐不稳这礼部侍郎的位置。
“是嘛?”冬妩在他的搀扶下上轿，两人面对面坐着，冬妩一路上都低头沉默着。
陈桉突然问她，“刚刚你是同意了吗?”
“什么?”她笑。
“你说好了，你要反悔吗?”他眼里飘忽着不确定。
“我若嫁你，你变是要三书六礼十二版贴地娶我的，你是京城世家权贵的人，若娶我一个乐坊姑娘，岂不叫天下人诟病?”她弯着一双眸子，陈桉也不知她说的哪句真哪句假。
“若我以季家嫡小姐的身份嫁你……”她摇了摇头，“你知我要做什么的，如若情势不对，我只能尽全力保全庭安，我便嫁了，也是落魄的世家嫡姐儿，如何配得上你?”
“我愿意娶你，何曾是为了你的身份?冬妩，我前些日子还跟墨擎说，我喜欢的是你的野心。”
他这回是认真的，冬妩却摇着小扇儿，“公子不怕我败坏了你那高门的名声?皇后娘娘母仪天下，自然瞧不起我一届乐坊出身。”
“你若娶我，便只得娶我一人，怕是难为……”
“好。”
“你说什么?”冬妩有些错愕地看着他，她刚刚明明是提了那些个苛刻条件，她料想陈桉这种混迹花街柳巷的怎么会忍得住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寂寞?
“我说我若娶你，便只娶你一人，无论你是冬妩姑娘还是季慈安，都会是陈桉的正妻。”
……
冬妩跟着陈桉回听柳舫的时候，季庭安在三楼看着他们对他们招手，冬妩把外面的斗篷给清月拿着，朝季庭安微微点点头，提着裙摆上去了。陈桉走在她身后，那碧色的裙边上的镶边芍药花，大气地不落俗套，他想，这样豪爽的女子便只有他配得上。
陈桉愣着神，清月出声提醒他，“大人，我们掌柜的还在等你。”
“哦”他忙忙的上去，清月瞧着这陈大人一双眼睛都快贴他们姑娘身上了，有种自家白菜要被猪拱的赶脚。
不对，她怎么能说他们姑娘是白菜呢?
“清月清月，想什么呢?”涟漪问她。
“想我们是不是改找绣娘给姑娘准备嫁妆了。”她话说了一半，拍拍涟漪的肩离开了，留涟漪一个人在原地发愣，她什么意思?姑娘什么时候订下的亲事?他们掌柜的知道吗?
一串串问号裹着她，“清月，唉，话说清楚啊，你这样我晚上睡不着。”
“问姑娘去。”
楼上，季庭安抬手拿茶壶要给他们斟茶，陈桉接过茶壶，“我来我来。”
季庭安瞧着这位行径奇怪的，也不好多说什么，“上回那几个客人说的中书尉买卖私盐的事属实，而且爹也有参与。”
“你要大义灭亲?不怕季云海拖死你?”冬妩伸手敲他。
“嫡姐儿你不是想一锅端吗？我替你寻个好门路，你怎么还打我?”季庭安有些不乐意。
“这法子愣是要把你自己也折进去。”冬妩喝了口茶后，杯里的水才少了一点，陈桉便又给她续上。
“陈大人，你有何高见?”她问。
“我觉得，不如从内部瓦解敌人，这样即留得住季家的体面，又能扫除姑娘心头的执念。”他话说的巧了，季庭安凑近了点，“愿听高见。”
三人在房内叽叽咕咕的晚饭都没吃，季庭安走的时候天色都已经晚了，冬妩让墨擎送他回去的。
冬妩的房间里，清月在房内晃个不停，直拉着她打量。
“清月你看什么?”
“奴婢觉得该给姑娘备嫁妆了，红色的还是青色的好看?姑娘您挑挑?”
东妩坐在榻上，“尽胡闹，这么早给我准备嫁妆，你巴巴地想我快些嫁人是吧?”
涟漪也凑过来，“奴婢觉得陈桉公子人是不错，但京城太远了，听柳舫没了姑娘叫什么听柳舫?”
一语中的，冬妩认真地开始想这个问题，想了一会儿，她又觉得荒唐。
他有没答应要嫁那劳什子人，考虑这些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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