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左航轻轻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手指将最后一本练习册精准地按学号排列好。八月的阳光透过数学组办公室的窗子洒落，斑驳的光影落在他一字不苟的教案本上。新学期开学还有三天，校园静得只能听见蝉鸣声此起彼伏。

“第27页第3题的配图比例有问题……”左航拿起红笔，在教材样书上画了个记号。他已经连续四年带高三数学了，每道题目、每个细节都记得清清楚楚。

正当他沉浸在修正函数图像的小世界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远处逼近，伴随着一个清亮的男声：“这绝对不行！新课标要培养学生的批判性思维，老教材根本不够用！”

左航皱了皱眉，抬起头来。透过半开的办公室门，看见一个年轻人正和教务主任激烈争论。年轻人手里挥舞着一本英语教材，神情生动，像是下一秒就要蹦起来。

“邓老师，学校经费有限，不可能为你一个班单独订购新教材。”教务主任推了推眼镜，语气已经显出不耐烦。

“那至少让我用电子版打印补充材料——”

“打印费用也是问题，你知道上学期各科打印纸超标多严重吗？”

被称作邓老师的年轻教师正要争辩，突然瞥见数学组办公室里有人，眼睛一亮：“打扰一下，这位老师，我能借用您的电脑查个资料吗？就五分钟！”

左航还没反应过来，对方已经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身上淡淡的柑橘香气瞬间打破了办公室惯有的墨水与纸张的气息。

“我是英语组的邓佳鑫，新学期高一(7)班的班主任。”他语速飞快地自我介绍，同时自来熟地拉过椅子坐到左航身旁，“您一定是左航老师吧？我在优秀教师展示栏见过您的照片。”

左航下意识往旁边挪了挪，与他保持距离：“是的。你需要查什么？”

“就是这套人教版新教材和老教材的对比分析，我想向主任证明更换的必要性。”邓佳鑫翻开两本教材中的一页，指着上面的阅读篇章，“这篇关于人工智能的文章，老版本只讲技术，而新版增加了伦理讨论环节，完全符合新课标要求！”

左航扫了一眼，出于数学老师的本能，他一眼注意到页脚的一项数据：“这个图表中2023年的预测数据有问题，根据国际AI协会最新报告，实际增长比这个快17.8%。”

邓佳鑫愣了一下，随即眼睛一亮：“太棒了！这正是我需要的佐证！”他迅速在电脑上输入相关关键词，手指敲击键盘发出轻快的声响。

左航看着屏幕上的十几个网页标签，不禁皱眉：“你这样交叉引用数据，一定要注意来源的可信度。教育部官网有专门的统计数据平台，比普通搜索引擎可靠。”

“真的吗？太好了！”邓佳鑫转头对他粲然一笑，“左老师，您真是帮大忙了！”

十分钟后，带着整理好的资料和左航帮忙制作的对比表格，邓佳鑫成功说服了教务主任同意在使用老教材的同时，补充新版的部分内容作为拓展阅读。

“太感谢您了，左老师！”问题解决后，邓佳鑫像只欢快的小鸟一样飞回数学组办公室，“开学后请您喝咖啡！对了，这是我的教案初稿，您能帮我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吗？”

左航本想拒绝，但职业习惯让他接过了那叠装订整齐的纸张。翻了几页，红笔就自动找到了目标：“这里，第三课时的课堂活动设计，时间分配不合理。15分钟的辩论后立刻接听力训练，学生认知负荷会过大，建议中间增加5分钟的小组总结。”

邓佳鑫凑过来看，发丝不经意间擦过左航的手臂，让他不自然地僵了一下。“哇，您说得对！我怎么没想到这一点。”他接过教案，在边上画了个大大的笑脸符号，“左老师果然名不虚传，太严谨了！”

左航推了推眼镜，不知为何感到一丝不自在：“只是基本的教学规律而已。”

“对您来说是基本，对我们这种新手可是宝贵经验！”邓佳鑫抱起教案，冲他眨眨眼，“开学见啦，左老师！”

看着他风风火火离去的背影，左航摇了摇头，重新埋首于自己的工作中。但不知为何，办公室里残留的那缕柑橘香气，让他的笔尖在某个瞬间停顿了几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