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织夕的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锦被的触感过于真实,带着旧缎子特有的温软,却裹得她后背沁出冷汗。
她盯着身侧男人的轮廓,喉结动了动——那道眉峰的弧度,那截从睡衣领口露出的锁骨,与许玄在火场坍塌前最后望来的眼神,重叠得严丝合缝。
窗外婴儿的哭声更尖锐了,像根细针戳进耳膜。
她试探着碰了碰男人的手腕,皮肤温度比常人略低,但不似鬼怪那般阴寒。
指腹刚要收回,腕间突然一暖——男人不知何时醒了,骨节分明的手覆上来,带着晨起的沙哑说道:“阿夕又做噩梦了?”
许织夕的瞳孔骤然收缩。
这个称呼,是许玄从前总挂在嘴边的,尾音总带着点纵容的卷音。
可此刻男人的声音更轻,像沾了晨露的羽毛,扫过她发顶时,她闻到他领口散出的雪松味,和许玄常用的檀木香截然不同。
“嗯。”她咽下涌到喉咙的质问,睫毛快速眨动着调整呼吸——副本里的角色身份必须维持,这是无限流生存的铁律。
昨夜被传送前,系统提示过“扮演恩爱女友”,眼前人大概率是她的“同居男友”。
男人撑着身子坐起,床头灯在他眼下投出温柔的阴影。
许织夕这才看清他的脸:眉骨比许玄高些,眼尾微微上挑,倒添了几分清俊。
他伸手替她理了理乱发,指腹擦过她眼尾泪痣时顿了顿,说:“泪痣都被你揉红了。”
许织夕僵在原地。
这动作太自然,自然得像他们真的相恋多年。
她望着他起身时松垮的睡衣领口,突然想起昨夜那行血字“嫁衣未脱,魂归何处”——此刻她身上的月白色睡裙还在,裙角的血渍却淡了,像被水洗过。
“我去做早餐。”男人转身时,睡衣下摆晃了晃,露出后腰处一道淡粉色的疤。
许织夕盯着那道疤,心跳漏了一拍——许玄去年救她时被钢筋划伤,伤口的位置和形状,和这道疤分毫不差。
厨房很快传来煎蛋的滋滋声。
许织夕摸出藏在枕头下的手机,屏保是她和男人的合照:两人站在樱花树下,她穿着白色裙子,他搂着她的腰,笑意漾开在眼角。
照片日期是三个月前,备注是“我的阿夕”。
手机突然震动,群聊提示跳出:【X玩家群 - 幸福公寓】99 + 条消息。
她点进去,最上面是A级玩家路漫漫的语音:“新人注意,这个副本白天是正常公寓,住户都是人;但太阳落山后——”语音里传来玻璃碎裂声,“他们会变成索命的鬼。”
另一条是张逸的文字:“扮演必须完美。我上一批队友没记住男友的过敏体质,说‘你不是对芒果不过敏吗’,结果当晚被拖进衣柜里啃得只剩骨头。”
许织夕的手指在屏幕上发颤。
她想起昨夜穿墨绿旗袍的女人,那身旗袍是许母最爱的样式,而许母……她压下翻涌的记忆,抬头正撞进男人的目光——他端着早餐站在门口,瓷盘里的煎蛋边缘焦得刚好,是她从前最爱的火候。
“发什么呆?”男人将餐盘放在她膝头,指尖轻轻碰了碰她手背,说:“趁热吃,凉了对胃不好。”
煎蛋的香气混着厨房飘来的小米粥香,许织夕却尝出股铁锈味。
她盯着男人替她剥好的鸡蛋,突然想起许玄总说“剥鸡蛋要从大头开始”,而眼前人剥的鸡蛋,裂纹正好从圆头延伸到尖头。
“今天想出去转转吗?”男人托着腮看她,眼尾的笑纹像被揉开的墨,说:“楼下新开了家花店,你上次说想看蓝玫瑰。”
许织夕夹起的煎蛋“啪嗒”一声掉回盘里。
蓝玫瑰是她和许玄的秘密——去年情人节,许玄跑遍全城买蓝玫瑰,最后却捧着一支染蓝的白玫瑰说“以后我种真的给你”。
而她从未对任何外人提过这事。
“好啊。”她扯出个笑,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说:“我去换件衣服。”
男人起身替她拉开衣柜,樟木香混着若有若无的霉味涌出来。
许织夕望着挂得整整齐齐的裙子——月白、水红、藕荷,每一件都是她从前爱穿的样式,却没有一件是她记忆里的。
她伸手去够最外层的浅粉色连衣裙,指尖触到布料的瞬间,后颈突然窜起寒意——那布料的触感,和昨夜那身绣并蒂莲的嫁衣,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