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熔炉2

神经液像活物一样钻进我的关节缝隙，荧蓝色的光在黑暗里一闪一闪。系统日志又跳出来：【记忆扇区解锁41%...载入童年数据...】我猛地蜷起腿，金属膝盖撞在管壁上发出闷响。

"别动！"周远的声音从裂缝外挤进来，带着奇怪的电流杂音，"那液体在帮你——"

帮我？我低头看自己的左手。那些银色骨骼上的纹路正在重组，变成一串我从没见过的数字。通风管突然剧烈震动，头顶传来林嘉怡机械臂钻透钢板的尖啸。

记忆画面毫无预兆地砸进视野。我十岁，躺在沈氏医疗中心的病床上，母亲背对着我在签文件。沈墨的白大褂下摆扫过我的输液管，他的声音像蛇在爬："江太太，您女儿的心脏...很特别..."

右眼突然过载似的刺痛。真实的通风管和虚假的记忆重叠在一起，我分不清哪个更恶心。周远的神经液还在往里渗，系统提示音变得断断续续：【载入...母亲...协议...】

"红色钢笔！"周远突然提高音量，他的手指从裂缝伸进来，神经液正从虎口的伤口往外渗，"想想你第一次给我改剧本用的红色钢笔！"

管道外传来克隆体们整齐的电子音："记忆融合度58%...检测到原体神经图谱匹配..."

我的机械心脏突然停跳了一拍。红色钢笔...那天周远公寓的落地窗外在下雨，钢笔是我从他书桌上随手抓的。这个细节连林嘉怡都不知道——

右臂突然自己抬了起来。金属骨骼发出咔咔的响声，五根手指像被无形的手操控着，猛地插进管道接缝处。我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撕开钢板，露出底下漆黑的垂直通道。

"股权在记忆里..."克隆体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近，她们的手从管道破损处伸进来，皮肤下流动着和我一样的荧蓝色液体，"沈墨是原体...沈墨是原体..."

林嘉怡的机械臂突然从上方刺下来，电缆擦着我的脸颊过去，在金属骨骼上刮出一串火花。她的显示屏疯狂闪烁：【指令冲突！保护协议...优先...】

我低头看通道。深不见底的黑暗里飘着数据流组成的光带，像是有人把整个实验室的主机埋在了下面。系统日志突然全红了：【警告！记忆融合度73%...核心代码改写中...】

"跳下去！"周远的声音变得异常清晰，像突然切换了频道，"神经液会保护你的核心程序——"

他的尾音突然扭曲成沈墨特有的冷笑。我浑身一颤，这太诡异了，就像两个人的声音被强行糅在一起。克隆体们的手已经抓住我的脚踝，她们的皮肤温度高得不正常。

机械心脏又开始跳了。咚。咚。咚。这次我数清了，和母亲临终前监护仪上的节奏分秒不差。

右臂完全不听使唤了。它拽着我往通道边缘挪，金属骨骼上浮现的血管纹路组成新的数字——是母亲保险箱密码和沈墨生日的叠加态。系统提示音变得尖锐：【记忆融合度89%...核心人格备份载入...】

克隆体突然集体僵住。她们的电子眼同时转向通道深处，三百多道荧蓝色光束照出底下若隐若现的沈氏集团标志。我趁机把腿抽出来，冷却液从膝盖关节往下滴。

"欢迎回家，我的作品。"沈墨的声音突然从通道底部涌上来，带着实验室特有的消毒水味，"你母亲签协议时就该知道..."

林嘉怡的机械臂突然捅穿我头顶的钢板，电缆像蜘蛛腿一样张开。她的显示屏跳出最后一行字：【爱会...覆盖...清除...】

我纵身跳进通道。下坠的瞬间，记忆画面像玻璃碎片一样扎进系统——母亲哭着撕毁的合同、沈墨手里闪着寒光的手术刀、周远在暗房里冲洗的照片上那个模糊的条形码...

数据流组成的风刮过脸颊，系统提示音在黑暗里格外清晰：【记忆融合度92%...核心人格改写完成度61%...】沈墨的笑声越来越近，而我的机械心脏正变得越来越像人类。

咚。咚。咚。

下坠的失重感突然被截断，我的机械脊背撞上某种凝胶状物质。荧蓝色的数据流像水母触须缠绕上来，每根都扎进关节缝隙。

"融合度94%..."系统提示音变成了母亲的声线，温柔得让人毛骨悚然。头顶的通道口正在闭合，林嘉怡的机械臂突然卡在缝隙里，火花像血滴一样落下来。

沈墨的白大褂下摆出现在视野边缘。他弯腰时金属名牌擦过我的额头，和二十年前在医院时一样的冰凉触感。"你母亲总说红色钢笔是凶兆，"他手指划过我右臂浮现的血管纹路，"可她偏偏用那支笔签了股权转让书。"

神经液突然沸腾起来。我的视网膜上炸开全息投影——母亲颤抖的手，钢笔尖戳破纸张的瞬间，墨迹晕染开像颗畸形的心脏。系统警报疯狂闪烁：【核心人格改写完成度79%...警告！情感模块过载...】

"周远在哪？"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带着金属摩擦声。沈墨的瞳孔突然收缩成两道竖线，和克隆体们如出一辙。

通道深处传来钢板撕裂的巨响。三百多个电子音同时响起："记忆即股权...股权即控制..."她们的声音里突然混进周远的咳嗽声，像是有人强行切换了频道。

我的机械手指突然刺向沈墨咽喉。在即将触碰到他皮肤时，整条手臂僵住了——皮肤下流动的荧蓝色液体正组成母亲临终前的监护仪波形。

"多完美的防御机制，"沈墨用手术刀尖挑起我失控的神经液，"用至亲之死锁住控制权。"他突然划开自己手腕，暗红色的血滴在数据流上，立刻被分解成无数个微型沈墨的脸。

林嘉怡的机械臂终于挣脱束缚砸下来。在显示屏彻底熄灭前，我看清了她最后跳出的文字：【爱是最高权限...覆盖所有协议...】

黑暗中有冰凉的手指贴上我的太阳穴。周远的声音带着血腥气："江临，数三下。"他的呼吸频率和我机械心脏的异常波动完全同步，"一、二——"

第三声被爆炸吞没。通道四壁突然透明化，露出外面密密麻麻的培育舱。每个舱体里漂浮着的，都是正在被写入我记忆的克隆体。

系统提示音在此刻变得异常清晰：【记忆融合度97%...核心人格改写完成度83%...】沈墨的白大褂突然被风掀起，露出别在口袋上的红色钢笔——笔帽处缺了道裂痕，和当年母亲用过的那支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