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沉闷的声响,最终停在两扇厚重的朱漆大门前。门楣高悬“摄政王府”四个鎏金大字,在夕阳余晖下闪烁着冰冷威严的光泽。林婉清跟在云逸尘身后,踏入这座象征着帝国至高权力之一的府邸。
甫一进门,一股无形的压力便扑面而来。府内庭院深深,楼阁重重,雕梁画栋极尽奢华,却又处处透着一种森严的秩序感。穿着统一服饰的下人垂首侍立,步履无声,连呼吸都似乎刻意放轻了。空气里弥漫着名贵木料的沉静香气和一种……属于权力中心的肃杀。
“王爷。”一位身着深蓝色总管服饰、面容精干的中年男子快步迎上,目光飞快地扫过林婉清,带着不易察觉的审视,“您回来了。这位姑娘是……?”
“沈管家,”云逸尘的声音平淡无波,听不出情绪,“这位是林姑娘,是本王的……客人。安排她住进‘听雪轩’,一应所需,按上宾礼遇。”
“听雪轩?”沈管家眼中掠过一丝讶异,那是王府西苑最清幽雅致的院落,向来空置。但他很快敛去神色,恭敬应道:“是,王爷。林姑娘,请随老奴来。”
林婉清微微颔首,跟在沈管家身后。她能感受到四面八方投来的探究目光,好奇、猜测,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一个衣着朴素、来历不明的女子,骤然被王爷亲自带回,还安置在听雪轩,足以引起轩然大波。
听雪轩果然名不虚传,清雅脱俗。院中几竿翠竹,一池残荷,显得格外幽静。然而,林婉清还未来得及欣赏,麻烦便找上了门。
一个穿着鲜艳绸缎、头戴金钗,管家娘子模样的妇人带着两个粗使婆子,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
“你就是新来的林姑娘?”妇人上下打量着林婉清,眼神挑剔,“我是内院的管事张嬷嬷。王爷吩咐按上宾礼遇?呵,上宾也得懂规矩!王府不比乡野之地,时辰、用度、行走坐卧,样样都有章法!王爷日理万机,可没空教你这些!这册《王府规仪》,你今晚务必背熟!明日卯时,我来查验!若有错漏,莫怪嬷嬷我不讲情面!”说着,将一本厚厚的册子重重拍在桌上。
两个婆子也叉着腰,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林婉清静静看着张嬷嬷,并未被她的气势吓住。她拿起那本《王府规仪》,随手翻了几页,目光落在一处关于“府库物资申领”的条目上。
“张嬷嬷,”林婉清声音清越,不急不缓,“这册子我自会细读。只是有一事不明,想请教嬷嬷。按此规仪所言,内院各房申领月例物资,需提前三日由管事嬷嬷签押文书,交予外院沈总管复核,再由库房按单支取,对否?”
张嬷嬷一愣,没想到林婉清这么快就抓住了关键点,下意识道:“自然如此。”
林婉清微微一笑,从袖中取出一张叠好的纸:“那便奇了。方才沈总管领我来时,途经外院账房,恰见一位小厮正与账房先生争执。那小厮手持的,似乎是内院厨房申领本月鲜果的文书,落款签押的,正是张嬷嬷您。可今日,才是本月初二。按规仪,厨房申领鲜果,应在每月初五。嬷嬷您这签押文书,提前了三日,不知是府中另有急用?还是……这《王府规仪》所载,并非金科玉律?”
她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张嬷嬷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额角渗出冷汗。她仗着在内院有些资历,时常利用时间差做些手脚,中饱私囊,没想到竟被这个初来乍到的女子一语点破!若闹到沈总管甚至王爷那里……
“你……你胡说什么!”张嬷嬷色厉内荏,但气势明显弱了,“定是你看错了!”
“是否看错,嬷嬷心中自然有数。”林婉清将文书轻轻放回桌上,语气依旧平和,“嬷嬷要教我规矩,我感激不尽。只是,教人者,必先自持。您说对吗?”
张嬷嬷被噎得说不出话,狠狠瞪了林婉清一眼,又忌惮地看了看那张文书,最终灰溜溜地带着两个婆子走了,连那本《规仪》都忘了拿。
院中恢复了宁静。林婉清走到窗边,看着天边最后一抹残霞,轻轻吁了口气。王府的第一关,她算是用智慧暂时化解了。但这仅仅是开始,这座深宅大院里的暗流,比她想象的更加汹涌。而那位将她带回来的摄政王,他的心思,更是深不可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