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航站在数学组办公室的窗前，目光落在楼下正穿过操场的身影上。即使隔着三层楼的距离，他也能一眼认出邓佳鑫——那总是比其他人轻快的步伐，时不时和路过学生击掌的动作，还有阳光下微微发亮的棕色头发。
他看了看手表，距离第一节课还有二十分钟。足够时间完成今天的教案核对。左航坐回自己的位置，翻开高三(4)班的练习册，红笔在纸面上划出几道优雅的弧线。
"左老师，这道题能请教您一下吗？"新来的实习教师小林拿着一本习题集走过来。
左航抬头，接过习题集，快速扫了一眼。"椭圆的标准方程，这里需要转换坐标系。"他的笔尖在纸上点了两下，"设新的原点在(2,-1)，然后重新计算。"
小林恍然大悟地点头，正要道谢，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敲响。
"打扰了。"邓佳鑫探头进来，手里拿着两杯咖啡，"李老师让我来问问上次联考的成绩分析报告..."他的目光扫过办公室，在看到左航时微微停顿，又自然地移开。
数学组的几位老师抬头致意，又各自忙自己的事去了。邓佳鑫是英语组的活跃分子，经常来数学组交流，大家早已习以为常。
"报告在我这里。"左航面无表情地回答，声音平静得就像在对待任何一个跨学科合作的同事。
邓佳鑫走进来，把其中一杯咖啡放在左航桌上。"顺便给你带了杯咖啡，听说你们数学组今早开会了。"他的语调公事公办，只有左航注意到他放咖啡时小指轻轻擦过自己手背的触感。
"谢谢。"左航点头，接过咖啡时故意延长了指尖接触的时间。杯壁温热，是他喜欢的拿铁，不加糖。三年了，邓佳鑫从未记错过他的咖啡偏好。
"邓老师真贴心啊，只给左老师带咖啡？"教高二数学的王老师笑着打趣。
邓佳鑫脸上绽开他标志性的灿烂笑容，"王老师要的话，下次我也给您带。不过得提前说，我可记不住您喜欢喝什么。"他转向左航，表情立刻变得"专业"起来，"那份报告..."
左航从抽屉里取出一个文件夹，"都整理好了。"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英语组学生的数学成绩分析在最后三页。"
"太感谢了。"邓佳鑫接过文件夹，两人的手指在文件边缘再次短暂相遇。左航能感觉到邓佳鑫的指尖在自己掌心快速划了一下，像一只调皮的蝴蝶掠过湖面。
小林在一旁看着这一幕，眼睛微微睁大。
"那我先走了，英语组还有课前会议。"邓佳鑫向办公室里的老师们点头致意，临走时又看了左航一眼，睫毛快速眨动了两下——这是他们之间的暗号，意思是"放学见"。
门关上后，左航拿起咖啡喝了一口，温度刚好。他注意到小林正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
"怎么了？"左航问。
"啊，没什么。"小林赶紧摇头，"就是觉得...您和邓老师关系真好。"
左航推了推眼镜，掩饰嘴角微微上扬的弧度。"跨学科合作而已。"他低头继续批改作业，却感觉到小林的目光依然停留在自己身上。
"左老师，"小林犹豫了一下，"您知道您刚才的表情...和平时很不一样吗？"
左航手中的红笔停顿了一秒。"什么意思？"
"就是...邓老师进来的时候，"小林压低声音，"您整个人都变得...柔和了。"
左航轻咳一声，正色道："专心备课吧，第一节就是你的课。"
小林识相地回到自己座位，但左航注意到她嘴角那抹若有所思的微笑。
走廊上，邓佳鑫哼着歌走向英语组办公室，心情愉快得像窗外的阳光。每次和左航在学校的这些小互动，都让他有种奇妙的刺激感——明明是最亲密的人，却要装作只是普通同事。那种在众目睽睽之下传递秘密的感觉，让婚姻生活平添了许多乐趣。
他想起左航接过咖啡时指尖的温度，还有镜片后那双眼睛中闪过的温柔。在外人看来，左航可能永远都是那个严肃刻板的数学老师，但邓佳鑫知道，在那副不苟言笑的面具下，藏着怎样细腻温柔的灵魂。
英语组办公室里，几个老师正在讨论下周的公开课。
"邓老师！"组长李老师叫住他，"报告拿来了吗？"
邓佳鑫这才想起自己编造的借口，赶紧递上文件夹。"在这儿，左老师已经整理好了。"
李老师翻开报告，满意地点头。"左航做事就是靠谱，数据详实，分析到位。"她瞥了邓佳鑫一眼，"你们俩经常合作？"
邓佳鑫正喝着咖啡，差点呛到。"啊，就是...跨学科交流嘛。"他含糊地回答，心跳突然加快。
"挺好的，"李老师似乎没注意到他的异常，"数学和英语虽然看起来不搭界，但逻辑思维对语言学习很有帮助。"她合上文件夹，"对了，下周的公开课，你可以请左老师来听听，给点建议。"
邓佳鑫点点头，暗自松了口气。他掏出手机，在桌子下快速打了一条消息："李老师夸你靠谱，还想请你来听我公开课~"
几秒钟后，手机振动。
左航回复："告诉她，我很荣幸。PS：咖啡很好喝。"
邓佳鑫咬住下唇忍住笑意，又发了一条："小林好像注意到什么了，她说你看我的眼神很'柔和'~"
这次回复来得稍慢一些："专心工作，邓老师。不要传播不实言论。"
邓佳鑫几乎能想象左航发这条消息时微红的耳尖和强装严肃的表情。他把手机放回口袋，心情愉悦地翻开教案，却发现自己的思绪全被那个在数学组办公室假装不认识自己的人占据了。
与此同时，数学组办公室里，左航放下手机，继续批改作业。但那些数字和公式间，总浮现出邓佳鑫眨动的睫毛和擦过他手背的小指。他端起咖啡又喝了一口，忽然意识到小林说得没错——每当邓佳鑫出现，他确实会不自觉地变得"柔和"。
这个认知让他既甜蜜又有些窘迫。作为老师，他一向以严谨自律著称；但作为邓佳鑫的丈夫，他所有的原则似乎都能为那个人破例。
下课铃响起，左航收拾教案准备去上课。走出办公室时，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英语组的方向，却正好撞见邓佳鑫也走出英语组。两人隔着长长的走廊对视一眼，又迅速移开视线，各自走向自己的教室。
但在擦肩而过的瞬间，左航感觉到一张小纸条被塞进了自己的教案夹里。他等到走进教室，学生们起立问好后，才借着整理讲台的机会悄悄打开。
"今天食堂有你爱吃的糖醋排骨，我会提前去占位子。——你的'普通同事'"
左航把纸条小心地折好，放进衬衫胸前的口袋，贴近心脏的位置。他转身面对全班学生，板起脸开始讲课："今天我们学习三角函数..."
但即使是最枯燥的数学公式，此刻念出来也仿佛带着甜味。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