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予盯着手机屏幕上的短信,指尖悬在键盘上方许久,最终只回了一个简洁的「可以」。
诊室的挂钟指向两点五十分时,温予已经换了三杯咖啡。他告诉自己这不过是普通患者,但手指无意识摩挲名片的动作出卖了他。烫金小字「所有美丽的事物,都该被囚禁」在指腹留下细微的凹凸感,像某种隐秘的烙印。
三点整,敲门声准时响起。
"请进。"
江夜白推门时带进一缕松木香。他今天穿了件黑色高领毛衣,衬得肤色愈发苍白,右手拎着个牛皮纸袋,左手——温予瞳孔微缩——戴着黑色半指手套,露出的腕骨处隐约可见疤痕。
"温医生。"江夜白微笑时眼角泛起细纹,"希望没打扰你午休。"
诊室的阳光斜切在他身上,将影子拉长到温予脚边。温予注意到他耳垂上有枚极小的银色耳钉,形状像把钥匙。
"病历带了吗?"
"在这里。"江夜白从纸袋取出素描本,却在递出时故意松开手。本子啪地摔在地上,散开的纸页像雪片铺了一地。
温予弯腰去捡,突然僵住。
每一页都是他。
美术馆侧影的速写,低头看表的铅笔稿,甚至还有他站在雨幕中等车的场景——画中的风衣下摆被雨水浸成深色,和他那天穿的一模一样。
"江先生。"温予听见自己声音发紧,"这些是..."
"参考资料。"江夜白蹲下来与他平视,手套指尖擦过纸页边缘,"我最近在画新系列,叫《观察者》。"
松木香突然浓烈起来。温予发现江夜白袖口别着枚香薰扣,液体在玻璃管里微微晃动。是他最常用的那款松木调,诊所里从没出现过。
诊疗椅发出细微的吱呀声。江夜白交叠起双腿,黑色西裤下露出截苍白脚踝。温予强迫自己将视线移回病历表:"说说你的失眠症状。"
"总是梦见同一个人。"江夜白的目光钉在温予无名指上——那里有圈极淡的戒痕,"他在笼子里看着我,眼神像在求救,又像在邀请我进去。"
钢笔在纸上洇出个墨点。温予翻过一页:"持续多久了?"
"三年零四个月。"江夜白忽然前倾身体,"你相信命中注定的联结吗,医生?比如两个人手腕上有相同的疤痕。"
温予的袖口滑下半寸,刚好遮住那道旧伤。他递出抑郁量表时,江夜白突然抓住他手腕。黑色皮革摩擦皮肤的触感让温予后背沁出冷汗。
"量表第七题。"江夜白用钢笔轻点纸面,「是否感到被监视」,你猜我选哪个?"
诊室温度骤降。温予抽回手时碰倒了咖啡杯,褐色液体在江夜白素描本上漫开,将画中的自己溶解成模糊的污渍。
"抱歉,我..."
"没关系。"江夜白掏出块丝巾按在污渍上,布料边缘绣着金色鸟笼纹样,"反正我记住你每个角度了。"
当钟针指向四点,温予几乎是仓促地结束诊疗。江夜白在门口停留片刻,回头时耳钉闪过冷光:"下周同时间?对了..."
他放下一只牛皮纸袋:"伴手礼。"
袋子里是松木香薰,还有张便签:「诊室太闷,需要新鲜空气。——江」
温予打开窗,发现楼下梧桐树旁站着个黑影。江夜白仰头看着这扇窗,手里有什么东西反着光——像是素描本的金属扣环。
夜风吹起便签背面,露出另一行字:
「PS:你皱眉的样子,比我想象中更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