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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纸条与烟盒里的微光

她的习题集他的打火机

暮色彻底吞没了篮球场,也吞没了指尖下那枚冰冷、变形的打火机。刘语熙缓缓站起身,左手掌心还残留着金属外壳的寒意,那凹陷的防风罩棱角,像一道微小的伤痕,硌着她的皮肤,也硌着她的心。江逸最后崩溃嘶吼的脸,左臂内侧那排深褐色的烙印,以及苏晓晓压低声音透露的关于“他爸”的碎片信息,如同冰冷的藤蔓,在夜色中紧紧缠绕着她的思绪。

**他现在在哪里?**

**那只缝合后又撕裂的手,怎么样了?**

**那个阴影中的父亲……**

疑问沉重得让她几乎无法呼吸。她推着自行车,像一具失去灵魂的躯壳,缓慢地离开了那片寂静的球场。回家的路变得格外漫长,路灯昏黄的光线将她的影子拉长又缩短,仿佛在嘲笑着她的无力和渺小。

家里的灯光温暖,父母关切的询问被她用疲惫的笑容和“复习累了”搪塞过去。她把自己关进房间,反锁上门。书包被随意丢在地上,像一团沉重的阴影。她没有勇气去碰那本被强力胶粘合的习题集,也没有去看那个裂开的医药包残骸。她只是坐在书桌前,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手腕上绷带的束缚感异常清晰,而更清晰的,是脑海中挥之不去的、那排深褐色的圆形烙印。

这一夜,注定无眠。噩梦如同跗骨之蛆,时而是昏暗房间里沉重的拳脚和压抑的闷哼,时而是滚烫的烟头按在苍白皮肤上发出的细微焦糊声,时而是江逸那双布满血丝、充满毁灭恨意的眼睛死死瞪着她……每一次惊醒,冷汗都浸透了睡衣,心脏狂跳得如同要挣脱胸腔的束缚。手腕的隐痛在深夜里被无限放大,提醒着她与那个黑暗深渊的每一次交集。

清晨醒来,头重得像灌了铅,镜子里的人影眼下乌青浓重,眼神涣散,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手腕的疼痛似乎比昨天更甚,稍微用力就传来一阵尖锐的拉扯感。她简单洗漱,动作迟缓而僵硬。看着镜中憔悴的自己,一种强烈的抗拒感涌上心头——她不想去学校,不想面对那些探究的目光,不想看到那个空着的座位,更不想……再卷入那片深不见底的黑暗。

但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她深吸一口气,像奔赴刑场般,慢吞吞地收拾书包,刻意将那本习题集和破损的医药包塞在最底层。出门时,她甚至绕开了所有可能遇见熟人的小路。

走进教室时,时间尚早,只有零星几个同学。刘语熙几乎是屏着呼吸,目光带着无法控制的紧张,投向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

**空的。**

江逸的座位依旧空着,像一块冰冷的墓碑,无声地宣告着他的缺席。一股说不清是失望还是更沉重的东西堵在胸口,沉甸甸地压得她喘不过气。她沉默地走到自己座位,将书包塞进桌肚,动作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她刚坐下,同桌苏晓晓就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一看到刘语熙,立刻扑到她桌边,脸上带着惊魂未定的表情,声音压得极低,却充满了急切和后怕:

“语熙!你…你听说了吗?昨天!江逸他爸来学校了!”

刘语熙的心脏猛地一缩!指尖瞬间冰凉。

“就在放学后没多久!”苏晓晓的声音带着隐秘的恐惧,仿佛在讲述什么可怕的都市传说,“开着一辆特别吓人的黑色豪车,直接停在了办公楼门口!听楼上的老师说,动静可大了!好像……好像是来找江逸的!但江逸早就跑了,没找到人……然后他爸就在校长办公室里发了很大的火!隔着门都能听见他砸东西和咆哮的声音!骂得可难听了,说什么‘废物’、‘丢人现眼’、‘打断你的腿’……天啊!太可怕了!校长和几个主任都拦不住!”

苏晓晓的描述,如同一把冰冷的钥匙,“咔哒”一声,彻底打开了刘语熙脑海中那个模糊而恐怖的画面!昏暗的办公室(取代了想象中的房间),沉重的咆哮(取代了拳脚),无形的压力如同实质般砸下(取代了烟头)……而那个承受这一切的少年,却不知逃亡在何方。那排深褐色的烟疤,仿佛在此刻变得更加刺目,带着血淋淋的具象感。

“后来呢?”刘语熙听到自己的声音干涩得厉害,几乎不像自己的。

“后来好像是他爸的秘书还是保镖把他劝走了,但走的时候脸色铁青,吓死人了!”苏晓晓拍着胸口,心有余悸,“大家都在说,江逸这次闯大祸了,搞不好真的会被他爸打死……语熙,你昨天在医务室……是不是也是因为这个?”

刘语熙没有回答。她只是死死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试图用那点微不足道的痛感来压制胸腔里翻涌的惊涛骇浪。苏晓晓的话,像一块块沉重的巨石,彻底坐实了她最坏的猜想,也让她窥见了那片笼罩在江逸头顶的黑暗阴影的庞大与恐怖。那不是深渊,那是一座随时会将他彻底碾碎的、名为“父亲”的冰山!

习题集的裂痕算什么?

医药包的破损算什么?

她手腕的扭伤又算什么?

在那座巨大的冰山面前,一切都成了微不足道的尘埃。一股冰冷的、深沉的无力感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夹杂着恐惧的担忧,如同冰水般将她从头浇到脚。

整整一天,刘语熙都处于一种魂不守舍的状态。老师的讲课成了模糊的背景噪音,眼前的课本和笔记一片空白。她的目光总是不由自主地飘向那个空着的座位,脑海里反复回放着苏晓晓的描述,想象着江逸此刻可能面临的危险境地。手腕上的绷带勒得她生疼,仿佛成了某种沉重的枷锁。

下午最后一节是自习课。教室里很安静,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和偶尔的翻书声。刘语熙强迫自己摊开那本被强力胶粘合的习题集,试图集中精神做几道题。可那些熟悉的公式和题目,此刻却像扭曲的密码,无法进入她混乱的大脑。

她烦躁地合上书,目光无意识地扫过桌面。就在这时,她的视线猛地定格在桌面上——靠近笔袋的边缘,压着一张对折起来的、边缘有些毛糙的纸条。

她的心猛地一跳!

她不记得自己放过纸条在这里。而且,这张纸的颜色和质地,看起来有些眼熟……像是从某个廉价笔记本上撕下来的。

一种莫名的预感让她指尖微微发颤。她深吸一口气,用左手小心翼翼地拿起那张纸条,缓缓展开。

纸条上的字迹潦草、生硬、甚至带着一种压抑的力道,仿佛每一个笔画都带着戾气,却又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犹豫?

只有四个字,力透纸背:

**“别多管闲事。”**

没有署名。

但刘语熙几乎瞬间就认出了这字迹!和那本被强力胶粘合的习题集上,偶尔出现的、不属于她的潦草解题思路的字迹,如出一辙!

是江逸!

他来过!在她不知道的时候,他悄悄来过教室!在她桌上留下了这张纸条!

一股混杂着震惊、愤怒、委屈和更深担忧的情绪瞬间冲上刘语熙的头顶!她捏着纸条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白,指节咯咯作响。

别多管闲事?

他是在警告她?

因为她在医务室看到了那排烟疤?因为她无意中窥见了他最不堪、最痛苦的秘密?

一股冰冷的怒意在她心底翻涌。她差点因为他失控的举动伤到手腕,她目睹了他崩溃绝望的样子,她甚至……甚至还在他受伤时递过那个该死的医药包!而他,只留下这四个冰冷的字,像一把淬毒的匕首!

然而,这股怒意只持续了短短几秒。当她的目光再次扫过那张纸条,扫过那潦草却力透纸背的字迹,一种更深沉的东西攫住了她。

他为什么要冒险回来?

仅仅是为了留下这张警告的纸条?

在刚刚经历了父亲来学校咆哮、自身可能面临巨大危险的情况下,他为什么还要特意跑回教室,做这样一件看似毫无意义的事情?

除非……

刘语熙的心跳骤然加速。她像是想到了什么,猛地低下头,动作有些慌乱地打开桌肚!

她的手指急切地在书本间摸索,越过那本粘合的习题集,越过裂开的医药包外壳,在最底层的角落……

她的指尖触碰到一个**冰冷、坚硬、方方正正的金属小盒子**!

她的呼吸瞬间停滞!

她小心翼翼地将那个东西拿了出来。

是一个**银色的、扁平的、没有任何logo的金属烟盒**。表面有细微的划痕,边缘甚至有一点不易察觉的凹陷,带着一种被反复摩挲、随身携带很久的磨损感。

这不是她的东西!

她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起来,几乎要撞碎肋骨。她颤抖着手,轻轻打开了烟盒的盖子。

里面没有烟。

空荡荡的金属内胆里,只静静地躺着一小片东西。

不是烟。

而是一片**独立包装的碘伏棉签**。

崭新的塑料包装在教室明亮的灯光下,反射着微小的、洁净的光。

刘语熙彻底怔住了。

她呆呆地看着烟盒里那片孤零零的碘伏棉签,再看看桌面上那张写着“别多管闲事”的、字迹潦草的纸条。

警告的纸条。

空烟盒里的碘伏棉签。

冰冷疏离的警告。

无声笨拙的……“回礼”?

矛盾至极的两样东西,就这样被强行塞到了她的面前。

习题集的裂痕被强力胶粘合。

医药包被打落裂开,染尘,却在尘埃里被捡回了一片还能用的碘伏棉签。

而这片棉签,此刻正躺在一个属于江逸的、带着磨损和冰冷气息的烟盒里,像一个沉默的、别扭的回应。

打火机摔坏了,变形了。

烟盒出现了,带着它的秘密。

刘语熙紧紧攥着那张冰冷的纸条,另一只手则紧紧握着那个装着碘伏棉签的、同样冰冷的金属烟盒。两种截然不同的触感从掌心传来,带着同样的沉重。

**别多管闲事。**

**……**

纸条上的警告冰冷刺骨。

烟盒里的棉签却带着一丝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温度。

他到底想说什么?

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巨大的困惑和一种更深沉的、无法言说的情绪,如同汹涌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刘语熙。她看着那个空荡荡的座位,看着掌心矛盾的“馈赠”,第一次感到,那个叫江逸的人,和他身后那片深不见底的黑暗,变得比任何时候都更加复杂、更加……难以捉摸。那片废墟之中,似乎不仅仅有绝望的灰烬,还有一粒被深埋在冰冷烟盒里的、名为“矛盾”的种子,正在无声地……挣扎着,试图破土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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