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是打算请无畏吃夜宵,给他道歉才出来这么一趟,我看了眼桌子上的木签,明显比无畏多了大半,有些不好意思,刚打算拿起的羊肉串又被我放了回去。
杨涛递过来开好的啤酒,示意我喝点别噎着,我摇摇头,将嘴里吃着的吞下,才告诉他缘由。
“我酒精过敏,喝了容易进医院,打小身子就不好,连辣也不敢吃。”
“那你这是……”杨涛看着烤串上都快溢出来的辣椒粉没了声。
“既然都会难受,那我选择先爽了再说。”话说完我猛干一大口,先前服务员上错桌的饮料,冰冰凉凉,爽是爽,不过好像得要受罪了。
无畏双手交叉环着胸,漫不经心开口:“你如此抗拒的缘由是什么?”
听这话我十分迅速地回忆一圈,他当时好像在场,怎么还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我记得你不是在我说完之后才进来的吧?”我拿纸胡乱给嘴擦了好几下,十分认真盯着无畏的眼睛,想听他会怎么说。
“就这么简单?”他顿了顿,似有若无地补上一句:“难道不是因为你有喜欢的人了么?”
我右眼顷刻间连跳,连忙开口。
“怎么可能,冠军都还没拿到,在这段时间谈,都不用等粉丝骂,我自己会先骂上我自己的,你别多想,我就真的只是不想让我自己的风评影响到你而已,说真的,有时候风评真的容易影响一个人的心态。”
“你就是其中一个例子?”无畏顺势接话,我有些愕然,有这么明显,我似乎也没同他完整说过我的经历,他怎么知道我说的是自己。
“登上KPL之前,每场比赛我都有看。”
“所以,顺势也看了看我?”
“可以这么说,但我记得,先前的你不像现在这样。”
“不像什么样?”
“就好像你把你的自信丢在半路上了,变得怯懦,畏手畏脚。”无畏说完像个经历了种种磨难的中年人一样,喝了一大口酒,我分明记得他不是才十九岁。
“说实话,我想过退,但我不甘心,再怎么着,也得至少拿一个冠军,我们打职业的也清楚,哪怕一个冠军没有退役的也不在少数,杨涛,你明白吗,我想拿冠军,我想站在总决赛的舞台上淋场金色雨。”我长叹一声,学着他的样子,灌了一口可乐,上一口过于囫囵吞枣,甚至没体会到可乐最有气的阶段,这一口更多的是甜味,让我的心情好了几分。
我将视线望向远方,思绪如同绵绵细雨,一刻未曾停歇,我想到之前的一件事,另一个例子。
“其实,还有一个原因。”我原本略微有些蹙紧的眉头更紧了几分。
“什么?”
“我一直认为,一个人对于一名职业选手的印象,应该从选手赛场上的操作与意识开始,而不是其他的什么,你连比赛一小局都没看过,仅凭直觉就去否定一个人,这样对于选手未免过于残忍。”
很多时候我一直想不通,许鑫蓁那年没上场之前非议声不断地原因会是什么?总不能是因为他给队友发声,导致大多人对他的印象不好吧?
他上场那天,2019年3月9号,先前他并没有任何一场公开的比赛,他还没展露他的技术与实力,可他们为什么偏偏就想看他输,为什么以他失误为乐趣而欢呼雀跃。
哪怕他有在大众面前犯过技术上的错误,我都不会为此愤愤不平,可他没有,那是他人生中第一场登上KPL的比赛,那是他用无数个日夜与汗水,换来的比赛甚至没有容错。
一输就是如洪水般的谩骂,没有幸好,他们那一场被让二追三,质疑与否定声如约而至。
“有多少人会去认真看比赛,哪怕有,也只会是少数的那一方,大多人看不过是为了看个乐子,哪一名选手的输赢与他有何干系?他只是想骂,好听点是释放压力,我们又怎么有那个实力去堵住悠悠众口呢?作为一名出现在大众视野里的选手,哪怕有很多不甘,只要无愧于自己,他人说什么又能怎样。”
无畏发言依旧慷慨激昂,就好像那天输完揭幕战难过的人不是他一样,或者说,他也会悲伤,只是习惯背着所有人。
本想接着他所说继续畅谈,肚子隐隐作痛让我不禁生出一层冷汗,下意识将手握紧,一只手捂着肚子,不对,这感觉好像是……
“江晚,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无畏的担忧全写在脸上,我想和他开个玩笑,让他别别那么紧张,毕竟我只是来了个生理期,并且吃辣和大量冰饮料而已。
死不了,生不如死、欲仙欲死的概率更大。
”有多难看,比白雪公主里的格格巫还难看么?”
无畏顿了顿,接着我的话说:“那倒没有,我也没怎么看过白雪公主,但我看过蓝精灵,格格巫好像和白雪公主不是一个时代的。”
他说的一脸认真,莫名戳中我笑点,一笑痛感又加剧,给自己挖坑,我称大王,无人抗议。
“所以你到底怎么样?”
“我来经期了。”我十分坦然回答,并不觉得这耻于开口,再正常不过的生理现象,忸怩作态才会使得更加奇怪。
无畏倒是有些意外,没想到我会如此直截了当,我瞧他像是只用了一秒,做了一个不知道什么样的决定。他先是叫我站起来,给我下半身围上他的外套,又叫我在原地不要动等他一会,他去去就回。
此时脑子里没联想到背影,倒是想起他为什么总带着外套。
他之前同我说:“我好像经常看到只要风一大,你就会不停的搓手,好几次无意间碰到你,不管是手还是胳膊,都冷冰冰。”
是的,只是因为这样,他习惯在短袖之外多穿一件外套,偶尔会叫我拿着,我默不作声,毕竟大部分用途在我身上。
我也不是不能自己穿外套,他成了习惯,我对此同样也成了习惯,只用了21天而已。
无畏回来时,手里提着一个黑色袋子,以及暖水袋和暖宝宝,我有些意外,他倒是如此贴心。
他不好意思地挠挠脑袋,只是说:“结账时,老板提醒我,说买上这两个会更有用。”
十月南京夜,我俨然瞧见十九岁少年,在结账时悄然爬上脸颊的两抹粉红,以及三分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