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警笛声刺破雨幕的刹那，沈砚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他抓向林昭的手在半空僵住，腕表弹出的红色警告框倒映在潮湿的瞳孔里，像两簇跳动的火苗。

"你报警了？"沈砚的喉结上下滚动，声音轻得几乎被雨声吞没。他忽然扯开衬衫领口，露出锁骨下方还在渗血的针眼，"看到这个了吗？上周刚做的MECT治疗。"

林昭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雨水顺着沈砚的脖颈流进那道狰狞的疤痕，在警报器的红光下像条蜿蜒的蚯蚓。他想起三个月前深夜接到的那通电话，电话那头沈砚的呼吸声断断续续："昭昭，我好像...把现实和幻觉搞混了。"

"让开！"林昭突然发力撞向沈砚的右肩——那是他打网球时留下的旧伤部位。沈砚闷哼一声踉跄后退，皮鞋在湿滑的地砖上拖出刺耳的声响。

阳台栏杆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林昭低头看见五楼悬空的高度，雨水模糊的视野里，苏婉正仰着头对他喊什么。他转身时撞翻了晾衣架，金属杆砸在沈砚小腿上发出"咚"的闷响。

沈砚的表情突然变得很困惑。他弯腰捡起从口袋里掉出的药瓶，白色药片撒了一地，被雨水冲得到处都是。"利培酮..."他念标签的声音像个迷路的孩子，"医生说要吃两片...可我总忘记..."

楼下传来破门器的撞击声。林昭看见沈砚突然扑向那些药片，湿透的衬衫后摆黏在腰线上，露出脊椎骨节凸起的形状。这个角度他太熟悉了——十六岁那年沈砚替他挡下坠落的篮球架时，校医院的白炽灯也是这么照着那段脊椎。

"砚砚。"林昭自己都没意识到已经跪下来抓住了沈砚的手腕，"药脏了。"他声音发抖，却把对方的手指一根根掰开，"地上...地上有玻璃碴。"

沈砚的睫毛剧烈颤抖起来。他腕表的警报声忽然变成持续不断的蜂鸣，表盘显示心率飙到140。当林昭的手碰到他掌心时，那些暴起的青筋突然像触电般弹了一下。

"第38次。"沈砚突然笑了，沾着雨水的虎牙在蓝红光晕里闪了闪，"这次是你找到我的。"

防盗门被撞开的巨响震得天花板都在抖。林昭在沈砚瞳孔里看见自己扭曲的倒影，下一秒就被扑倒在地。后脑勺撞上地板的瞬间，他听见沈砚贴着他耳垂说："游戏要暂停了——但别担心，我存好档了。"

胡椒喷雾的味道在雨雾里炸开。林昭透过沈砚的肩膀看见持枪特警正在形成包围圈，而苏婉举着的手机屏幕上，赫然是沈砚去年在精神科诊室砸监控器的监控截图。

沈砚的呼吸突然变得很轻。他松开钳制林昭的手，转而去擦对方脸上混着雨水的血迹，结果把自己的袖口也染红了。"你看，"他指着林昭身后轻声说，"我们的影子又连在一起了。"

林昭回头看见警车顶灯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融合成一片模糊的深灰。沈砚被按倒在地时，腕表还在发出规律的"滴滴"声，像某种倒计时。当警察扯开他衬衫准备上约束带时，林昭突然看见他心口位置纹着一行小字——那是个精确到秒的GPS坐标。

"昭昭知道那是哪。"沈砚被拖走时还在笑，雨水冲掉了他额角的血迹，"你七岁走丢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