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绝谷,死寂的寒气被一种突如其来的、微弱却异常灼热的气息打破。
寒玉床边,李震(大宗师境)和孙老(宗师境)屏住呼吸,目光死死盯着林渊的胸口。那里,原本盘踞着如同跗骨之蛆的青黑煞气与阴寒黑气,此刻正被一股从林渊体内缓缓渗透出的、淡金色的、带着勃勃生机的暖流所驱散、中和!
这暖流,正是“地心火莲”花蕊药力所化!那株由李震亲率死士,在冰火谷历经九死一生、付出巨大代价才夺得的至阳神物,终于在被孙老以秘法炼化后,小心翼翼地导入了林渊枯竭的经脉!
“有效!真的有效!”孙老的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和颤抖,手指搭在林渊冰冷的腕脉上,能清晰地感觉到那原本如同冰封死水的脉搏,正极其微弱、却顽强地重新搏动起来!虽然依旧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但比起之前那随时可能熄灭的状态,已是天壤之别!
蚀骨封魂咒的阴寒与玄冥煞气的灼痛,在这股温和而坚韧的至阳之力冲刷下,如同冰雪遇到暖阳,开始缓慢地消融、退却!虽然那盘踞在骨髓深处的阴毒根子依旧顽固,但至少表面那肆虐的毒焰被暂时压制了下去!
林渊那苍白如金纸、覆盖着冰霜的脸上,似乎也恢复了一丝极其微弱的血色。紧锁的眉头微微舒展,仿佛那无时无刻不在折磨他的剧痛,终于得到了一丝喘息。
“将军!”李震虎目含泪,激动得几乎要跪倒在地。成功了!哪怕只是暂时压制,这也意味着将军从鬼门关被硬生生拽了回来!有了这喘息之机,就有了希望!
“莫要高兴太早!”孙老脸上的激动迅速被凝重取代,“火莲药力至阳至烈,虽能克制阴寒,但大将军本源枯竭,经脉如同干涸龟裂的河床,骤然涌入如此澎湃的阳和之力,如同烈火烹油!稍有不慎,便会引火烧身,经脉尽焚!老夫只能引导药力缓缓渗透,徐徐图之!这过程…凶险万分,且极其漫长!没有一年半载的精心温养,绝难稳固!在此期间,大将军绝不能再受任何惊扰,更不能妄动真元!否则…神仙难救!”
一年半载?李震的心又沉了下去。北境的局势,瞬息万变,能给他们一年半载的安稳时间吗?但他很快压下忧虑,眼神重新变得坚定:“只要能救将军!一年半载又如何?末将就是拼了这条命,也要守住这天绝谷!守到将军痊愈的那一天!”
他立刻下令,将天绝谷的守卫力量增加三倍!所有进出通道严密封锁!任何可疑人等,格杀勿论!同时,他亲自坐镇谷口,如同一尊铁塔,震慑着可能来自任何方向的窥探。
---
皇城,玉芙宫。
熏香馥郁,暖意融融。苏瑶斜倚在铺着雪白狐裘的贵妃榻上,指尖捻着一颗晶莹剔透的葡萄,却无心品尝。她面前摊开着一份由崔尚仪呈上的、关于“浴佛节”最终筹备的详细奏报。这本该是皇后的权柄,但此刻,却如同战利品般呈到了她的案头。
畅音阁伴驾听曲之后,秦墨对她的恩宠日盛。借着皇后萧氏“凤体欠安”、精力不济的由头(实则是秦墨的暗中施压),苏瑶以“协理”之名,重新插手,并逐步架空、接管了浴佛节的大部分核心事务!皇后几次在凤藻宫大发雷霆,甚至告到了太后那里,但都被秦墨以“皇后宜静养”、“苏妃办事得力”为由,轻描淡写地挡了回去。
权力的滋味,如同最醇厚的美酒,让苏瑶沉醉。她享受着发号施令时那一道道敬畏的目光,享受着将皇后旧部一个个排挤出核心位置的快感。这玉芙宫,俨然已成了后宫的实际权力中心。
“娘娘,”崔尚仪垂手恭立,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谄媚,“按娘娘吩咐,浴佛节当日,各宫妃嫔的座次已重新排定。凤藻宫的位置…安排在次席首位,与贵妃娘娘并列。而娘娘您的座次…设在陛下御座左下手首位,高于诸妃,仅次皇后凤座。” 这是赤裸裸的僭越!是苏瑶向皇后宝座发出的无声宣战!
苏瑶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满意地点点头:“尚仪有心了。皇后娘娘乃后宫之主,本宫自当敬重。只是娘娘凤体违和,本宫代劳,自当更靠近陛下,以便随时听候旨意。” 冠冕堂皇的理由下,是毫不掩饰的野心。
“娘娘思虑周全。”崔尚仪连忙奉承,“还有一事…镇国大将军府周嬷嬷,又递了牌子,言辞恳切,想求见娘娘一面,似乎…是为了府中几位老管事安置不当之事…”
“周嬷嬷?”苏瑶眼中闪过一丝不耐和厌恶。这个不识时务的老虔婆!仗着是林渊留下的老人,几次三番想插手府务,甚至还想为那些被秦墨借故调走、安插亲信顶替的将军府旧人求情?真是碍眼!
“告诉她,”苏瑶的声音带着刺骨的寒意,将手中的葡萄轻轻放下,“将军府如今由本宫做主!府中人事更迭,皆为本宫与陛下商议后定夺,自有道理!让她安心养老,莫要再为这些琐事劳心!若再不知进退,妄议朝政…休怪本宫不顾念旧情!” 她刻意强调了“本宫与陛下商议”,将皇权搬出来压人。
“是!奴婢定将娘娘的话带到!”崔尚仪心中一凛,知道这位主子是彻底厌弃了将军府的旧人。
崔尚仪退下后,春桃捧着一个精致的锦盒走了进来:“娘娘,这是陛下刚命人送来的‘南珠凤钗’,说是给娘娘浴佛节佩戴的。”
苏瑶打开锦盒,里面是一支通体由南海明珠镶嵌而成的凤钗,凤首高昂,珠光流转,华贵非凡,其制式规格,几乎与皇后凤冠上的金凤不相上下!这份“恩宠”背后的含义,不言而喻!
苏瑶拿起凤钗,指尖感受着那温润冰凉的珠光,眼中燃烧起炽热的火焰。快了…距离那个位置,只差最后一步了!只要在浴佛节上,她以仅次于皇后的尊位,佩戴着这象征意义非凡的凤钗,出现在满朝文武、内外命妇面前…那么,皇后萧氏的地位,将彻底名存实亡!而她苏瑶,入主凤藻宫,便是水到渠成!
她望向窗外,春光正好,却掩不住深宫之中的刀光剑影。秦墨的推波助澜,皇后的困兽犹斗,将军府旧人的不甘…都成了她攀登权力巅峰的踏脚石。至于北境那个生死不明的男人…早已被她抛到了九霄云外。将军府?那不过是一块即将被她彻底舍弃、榨干最后价值的垫脚石!
---
北境,天绝谷外,风雪呼号。
李震如同磐石般矗立在谷口,任凭风雪扑打在他厚重的玄甲上,凝成冰霜。他目光如鹰隼,警惕地扫视着白茫茫的山谷入口。谷内,林渊在火莲药力的温养下,正经历着缓慢而凶险的恢复。谷外,却暗流汹涌。
“侯爷!”一名斥候队长(一流境)顶着风雪疾奔而来,单膝跪地,声音带着急促,“黑风寨屠刚(绝顶境)率众三千,裹挟狄虏残部‘雪狼骑’八百,正向我‘飞云隘’方向移动!看其动向,似要劫掠隘口粮仓!”
“屠刚!又是这反复无常的狗贼!”李震眼中怒火翻腾!这厮得了朝廷(高进)的暗中许诺,越发肆无忌惮!飞云隘粮仓虽经上次被焚后加强了守卫,但若被屠刚这亡命之徒缠上,也是大麻烦!
“侯爷,末将愿率本部兵马,驰援飞云隘!定叫那屠刚有来无回!”副将王贲(绝顶境)上前请战。
李震看着王贲,又看看身后那被风雪封锁的、寂静的天绝谷。将军正在恢复的关键时刻,绝不能有失!飞云隘不容有失,但天绝谷更是重中之重!他不能离开!
“不!”李震沉声道,“屠刚狡诈,此举可能是调虎离山!你带两千精锐,火速驰援飞云隘!务必守住粮仓!若遇屠刚,不必留手,格杀勿论!” 他眼中杀机凛冽,“其余人马,随本侯死守天绝谷!没有本侯手令,擅近谷口百丈者,杀无赦!”
“末将遵命!”王贲领命而去。
风雪更大了。李震按着腰间的刀柄,感受着刀柄上传来的冰冷触感,心中却一片沉重。粮饷依旧短缺,将士们怨声载道。屠刚在朝廷某些人的纵容下愈发猖狂。帝都那位陛下对苏瑶的恩宠和对将军府的打压…这一切,都像一张无形的网,不断收紧,挤压着北境的空间,也挤压着将军那渺茫的生机。
“将军…”李震望向谷内,喃喃低语,声音被风雪吞没,“您一定要挺住…这北境的天,不能塌!您的仇…我们还没报!” 他挺直了脊梁,如同风雪中不倒的旗杆,牢牢钉在了天绝谷口。守护,成了他此刻唯一的信念。
而此刻,在距离天绝谷千里之外的黑风山脉更深处,一片被万年玄冰覆盖的隐秘冰谷边缘。
石虎浑身裹着破烂的兽皮,趴在一块巨大的冰岩后面,屏住呼吸,眼神死死盯着冰谷中心。那里,一片氤氲的寒气中,隐约可见一株通体赤红、如同火焰燃烧般的奇异莲花,正扎根于冰与火的交界处,缓缓绽放!莲花周围,几头体型庞大、形似蜥蜴、却覆盖着冰蓝色鳞甲的狰狞异兽(冰甲地龙,三流~二流战力),正焦躁不安地徘徊守护着!
石虎的心脏狂跳起来,几乎要冲破胸膛!他虽然不认识那是什么花,但那莲花散发出的、让他浑身血液都仿佛要沸腾的灼热气息,以及异兽守护的架势,无不昭示着——这绝对是了不得的宝贝!是他改变命运的希望!
“拼了!”少年眼中闪过野兽般的凶悍和决绝,紧了紧手中那柄从死去山贼身上捡来的、缺口斑驳的破铁刀,如同捕猎的雪豹,悄无声息地向冰谷中心潜去。命运的丝线,在无人知晓的角落,再次被拉紧,将雪山深处的少年与北境寒谷中的战神,以一种奇妙而未知的方式,悄然连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