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蹈教室的镜子会吃人。
陈瑶踮着脚尖，七岁的身体在镜面里裂成无数碎片。芭蕾老师林芮的手搭在她腰间，指甲盖上淡紫色的淤血像五颗小小的葡萄。镜子里，那双手突然变成了叶钧的——带着枪茧的拇指正压在她第二根肋骨上，那是父亲中弹的位置。
……
"呼吸。"林芮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陈瑶的肺叶像被塞进冷冻柜。她盯着老师手腕内侧的针孔，三个青紫色的小点排成三角形，和叶钧今早扔在垃圾桶里的注射器一模一样。镜面突然蒙上雾气，显出一串数字：703，用指尖写的，正慢慢往下滴水。
……
钢琴声戛然而止。
"你认识叶钧吗？"陈瑶突然抓住林芮的舞裙腰带。丝绸面料下露出半截疤痕，蜿蜒的形状像极了墓碑前那朵桔梗花的茎秆。
林芮的瞳孔剧烈收缩。她转身去拿毛巾时，陈瑶看见她后颈有块皮肤透着不自然的苍白——那是长期贴药剂贴片的痕迹。更衣室里飘来熟悉的晚香玉香水味，和叶钧警车上沾染的气息分毫不差。
……
"他是你监护人？"林芮蹲下来系舞鞋带，手指在发抖，"我是他..."
教室门突然被撞开。叶钧站在逆光里，警用腰带上的手铐晃得人眼花。他左手指关节泛着不正常的青白色，那是肾上腺素注射后的副作用。陈瑶注意到他右靴鞋底沾着蓝色花瓣的碎屑，和墓园里那朵桔梗花同色。
……
"下课了。"叶钧说。
林芮站起来时，舞裙擦过陈瑶的手臂。那一瞬间，女孩看见老师大腿内侧有块淤青，形状像极了自己夜惊症发作时在床上踢出的痕迹。叶钧的手按上她肩膀，掌心的温度烫得吓人——他发烧了，绷带下的伤口肯定在化脓。
……
更衣室里传来手机震动声。
陈瑶假装系鞋带，从镜子里看见叶钧抓起林芮的包。他掏出来的手机壳是透明的，里面夹着张产科B超照片。当他想塞回去时，一张药房小票飘了出来——氟西汀，20mg×30粒，购买日期是陈明牺牲后第七天。
……
"瑶瑶。"叶钧的声音突然很近，"别看。"
但已经晚了。陈瑶看见小票背面用红笔写着病房号：703，下面画着个婴儿的简笔画，心脏位置打了个叉。镜子里，林芮正在整理舞裙领口，锁骨下方露出半枚蓝色勋章纹身——和陈瑶划伤叶钧脸的那枚警徽形状完全相同。
剧场与原文无关：
叶钧回家时，客厅里弥漫着一股焦糖般的甜腻香气。
他放下公文包，循着味道走进厨房，看见陈瑶踮着脚站在料理台前，正用木勺搅着一锅咕嘟冒泡的草莓酱。她鼻尖上沾着一点果渍，围裙带子松垮地系在腰间，像只偷穿大人衣服的猫。
"放学不写作业，搞生化实验？"叶钧挑眉，伸手抹掉她脸上的糖渍。
陈瑶头也不抬："生物课学了果胶反应。"她突然转身，将一勺滚烫的果酱怼到他嘴边，"尝尝。"
叶钧被烫得嘶气，甜味却在舌尖炸开。他看见流理台上散落的草莓蒂，被精心摆成了笑脸形状。
"酸。"他故意皱眉。
陈瑶立刻瞪圆眼睛："胡说！我放了半罐蜂蜜！"
叶钧大笑，从背后变出一盒鲜奶油——他刚才偷藏在身后的。陈瑶的惊呼声里，他抢过木勺在锅里划出漩涡，奶油落入红宝石般的果酱中，像雪融进晚霞。
窗外春雨渐密，厨房里甜雾氤氲。叶钧忽然想起十年前那个雪夜，他抱回浑身发抖的小女孩时，从没想过有一天她会用化学方程式熬果酱，会为了一句"酸"就气得跳脚。
就像他没想过，最锋利的军刀，最终会变成接住雨滴的糖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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