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真相

马车碾过最后一片枯叶时，李莲花隔着车帘嗅到了熟悉的酒香。这趟从东海启程的千里跋涉，车轮声碾碎了三十个晨昏，此刻却在云隐山蜿蜒的石阶前突然凝滞。他望着漫山苍翠在晨雾中若隐若现，喉间泛起碧茶之毒留下的旧疾般的钝痛——不是近乡情怯，而是某种预感如藤蔓般缠住心脏，越收越紧。

相绯思坐在莲花楼门口，红衣被风吹得猎猎作响，背影却透出几分他看不懂的沉重。这一月来，她鲜少提起云隐山的变故，只默默照料他的伤势，调配缓解碧茶之毒的汤药。可越是沉默，那些悬而未决的真相就越像山雨欲来前的闷雷，在他心底沉沉压着。

暮色漫过山林，李莲花望着越来越熟悉的山路，喉间泛起铁锈味。曾经最温暖的归处，此刻却成了必须直面的修罗场。他不知该如何面对师父生死未卜的真相。

相绯思将莲花楼停在山脚下，跟着李莲花一步一步的走上云隐山，熟悉的房屋近在眼前，打开房门一看，空无一人。

"师傅！"李莲花踉跄着冲进堂屋，声线里带着破碎的颤音。供桌上的香炉积着厚厚的灰，蒲团歪斜地倒在墙角，曾经摆满剑谱的书架如今只剩几片枯黄的落叶。

“相夷，是你吗？”熟悉的声音像是被山风揉皱的绢帕，带着湿润的颤意。李莲花缓缓转身，斑驳的日光正落在芩婆发间。

"师娘！"李莲花踉跄着扑过去，声音颤抖的问道：“师傅呢？师傅在哪儿？”

芩婆布满皱纹的手轻轻抚过李莲花苍白的脸颊，掌心的温度透过指腹传来，像是幼时为他焐热冻僵的手指。她的眼底泛起泪光，颤巍巍地摩挲着少年人鬓角的白发，"你这孩子……"话音未落，已被哽咽截断。

檐角铜铃在风中轻晃，发出细碎的哀鸣。李莲花望着师娘鬓间新添的银丝，突然想起十年前她在灶台前熬药的模样，那时的药香里总掺着蜜饯的甜。如今这双手却沾着草药的苦涩，指甲缝里还嵌着未洗净的药渣，想来是日夜照料才会如此。

"你师傅现在好好的，在我那屋里。"芩婆将他冰凉的手捂在掌心，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释然，"前些日子他说要闭关修炼，我总觉得心慌。那日听见响动冲进静室，就见他直挺挺倒在地上。"说到这，她猛地收紧十指，仿佛又看见当日惊心动魄的场景，"老天保佑，总算是救回来了。如今虽没了武功，好歹保住条命。"

芩婆的手指突然攥紧李莲花的手腕，浑浊的眼底腾起两簇火苗。“那杀千刀的畜生！”她声音陡然拔高，惊飞了林间的燕雀，"老头子说单孤刀慌慌张张跑来，红着眼说你要和笛飞声在东海决一死战，说什么此役九死一生……”话音戛然而止，她剧烈地喘息着，指尖几乎要掐进李莲花的皮肉里。

记忆中的画面似又在眼前重演，那日静室里满地狼藉，漆木山七窍流血的模样让她肝胆俱裂。"你师傅哪经得起这种惊吓？当即就把毕生内力渡了大半出去，想让他去救你，生怕你撑不住……”

老人哽咽着别过头，苍老的肩头剧烈颤抖，"谁能想到，竟是养了条喂不熟的白眼狼！他想的根本不是救你，是要你师傅的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