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云而出的星光

蝉鸣在盛夏的午后愈发喧嚣，林夏站在天文台的台阶下，攥着手机的手心不断渗出薄汗。

天气预报说今天有雷阵雨，可天空依旧湛蓝如洗，只有远处的云层泛着淡淡的灰。

他抬头望向天文台的穹顶，想起上次在这里等待时的失落，心脏不由自主地揪紧。

三点整，苏砚的身影出现在拐角处。

少年穿着白色衬衫，黑色书包带子随着步伐轻轻晃动，苍白的脸色在阳光下显得愈发透明。

他的目光与林夏相撞，又迅速别开，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书包拉链。

"你......"

"我......"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陷入沉默。

林夏注意到苏砚的衬衫第二颗纽扣扣错了位置，露出一小片锁骨，像是在无声诉说着主人的慌乱。

风掠过天文台的栏杆，卷起苏砚额前的碎发，他伸手去整理的动作带着几分狼狈。

"那天的消息......"林夏率先打破僵局，声音比预想中沙哑，"如果你觉得困扰，就当我......"

"不是困扰！"苏砚猛地抬头，镜片后的眼神带着罕见的急切。

他的喉结动了动，低头从书包里掏出个信封。

信封边角被捏得发皱，上面歪歪扭扭写着"给林夏"几个字。

林夏接过信封的瞬间，触到苏砚冰凉的指尖。

拆开信封，里面是张泛黄的草稿纸，正反两面写满了被划掉又重写的字迹。

最下方的文字却异常工整："我想了很久，不是不喜欢你，是害怕自己的喜欢会成为你的负担。"

"我总觉得自己满身荆棘。"苏砚盯着地面的裂缝，声音轻得像要消散在风里，"生病时的脆弱，焦虑发作时的失控，还有那些永远理不清的坏情绪......"

他顿了顿，睫毛在眼下投出颤抖的阴影，"我不敢相信，你愿意接住这样的我。"

林夏的眼眶突然发烫。

他想起深夜实验室里苏砚独自调试仪器的背影，想起少年发病时颤抖着却仍要护住实验数据的模样，那些被刻意隐藏的脆弱此刻都化作钝痛，一下下撞着心脏。

"笨蛋。"林夏伸手揉乱苏砚的头发，动作比调试精密仪器还要轻柔，"喜欢一个人，从来不是因为他完美无缺。"

他的拇指轻轻擦过苏砚泛红的眼角，"我想接住你的所有，好的，坏的，狼狈的，骄傲的，全部都想。"

苏砚的身体剧烈颤抖起来。

他别过脸去，肩膀却在微微起伏。

林夏没有说话，只是将人轻轻搂进怀里。

少年的呼吸喷在他颈间，带着潮湿的温度，后背单薄得硌人，却让他抱得更紧。

"其实我也很害怕。"林夏贴着他的耳边低语，"怕你推开我，怕你的沉默是拒绝，怕再也看不到你解出难题时眼睛里的光。"

他感觉到怀里的人伸手环住他的腰，力度由轻到重，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远处传来闷雷的轰鸣，天空不知何时已布满乌云。

雨点开始零星落下，打在天文台的金属栏杆上发出清脆声响。

苏砚抬起头，镜片上蒙着水雾，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如果以后......我又会突然变得很糟......"

"我在。"林夏坚定地打断他的话，"就像你说过的，那些没说完的话，没看完的星星，我们都一起完成。"

他低头时，鼻尖轻轻擦过苏砚的，"这次换我来重复这句话。"

第一滴大雨砸在两人肩头时，苏砚踮起脚。

他的动作带着生涩与笨拙，嘴唇颤抖着贴上林夏的。

这个吻比楼梯间的更加温柔，带着释然的甜意，混着雨水的清凉，落在彼此心间。

暴雨倾盆而下的瞬间，林夏抱着苏砚冲进天文台的屋檐下。

少年的白衬衫已经半湿，贴在身上勾勒出单薄的轮廓，却笑得比任何时候都要明亮。

他从口袋里掏出颗草莓糖，糖纸在雨中微微发潮："给你，这次换我请客。"

雷声在天际炸响，林夏剥开糖纸将糖果喂进苏砚嘴里。

酸甜的滋味在两人之间蔓延，远处的乌云裂开缝隙，一束阳光穿透雨幕，照亮少年眼底闪烁的星光。

那些曾横亘在彼此之间的恐惧与迟疑，终于在这场暴雨中，化作了破云而出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