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屏幕上，霍华德探员被猩红荆棘缠绕的身影，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烫进我的视网膜。血液冲上头顶，又在瞬间冻结成冰。恐惧和愤怒在胸腔里炸开，几乎要将我撕裂。
“园丁”…许嘉月？！
不可能！我亲眼看着她倒下！霍华德确认过她的死亡！DNA比对！尸体…难道又是替身？像许嘉星那样？许氏家族到底有多少层伪装？！
“程小姐？你还好吗？”门外传来安保小组的询问，显然听到了手机落地的声音。
“没…没事！”我强迫自己声音平稳，弯腰捡起手机，指尖冰冷颤抖，“不小心碰掉了东西！”我必须冷静。霍华德的命悬于一线。照片里那个巨大的血色穹顶温室…“绯色梦境”…是苏婉的花店？不，照片背景比花店大得多，更像…更像玫瑰庄园里那个被炸毁的主温室！但庄园已经被封锁了！
信息是加密号码发来的，无法回拨，无法追踪。最后通牒像绞索般勒紧：“明晚零时，孤身前来…带好你的‘痛苦’…”
孤身。这是死局。通知联邦调查局，“园丁”/许嘉月一定会察觉，霍华德必死无疑。独自前往…则是将自己送入恶魔口中。
我死死攥着手机，指甲陷进掌心。剧痛让我混乱的思绪有了一瞬的清明。许嘉月（如果真是她）要什么？她不仅仅是要复仇或玩弄猎物。她要的是“完美”，是“永恒”，是扭曲实验的终极成果！我的“痛苦”是养料，但我的“屈服”和“转化”才是她渴望的杰作！
一个疯狂而绝望的计划在脑中成形。比上次更危险，成功率更低…但这是唯一的筹码。
我删除了那条信息，清理掉所有痕迹。然后，我拨通了霍华德留下的紧急加密通讯器的号码——不是联系联邦调查局总部，而是直接呼叫了负责我安保的小组负责人，一个代号“夜鹰”的冷峻特工。
“夜鹰，我需要你帮我准备几样东西，立刻，秘密进行。”我的声音出乎意料地冷静，“不要记录，不要上报，直到我发出信号。”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程小姐，这违反程序。霍华德探员他…”
“霍华德探员的命，就靠这几样东西。”我打断他，语气斩钉截铁，“按我说的做。责任我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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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晚，23:45。
废弃的玫瑰庄园在惨白的月光下如同巨大的坟场。曾经奢华的主宅只剩下焦黑的骨架，空气中弥漫着烟尘、霉菌和…一丝若有若无的、甜腻得令人作呕的血色玫瑰香气。封锁带在夜风中飘荡，像招魂的幡。
我穿着一身素黑的运动服，独自站在庄园入口的残破铁门前。没有武器——除了藏在贴身口袋里的几样小东西。皮肤下的生命监测芯片被特殊手段暂时屏蔽了信号发射，只保留记录功能。我的脸上，是精心描绘的苍白与绝望，眼神空洞，如同被抽走了灵魂。我将自己伪装成一个被恐惧和痛苦彻底压垮、前来献祭的羔羊。
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那扇仿佛通往地狱的铁门。吱呀的摩擦声在死寂中格外刺耳。
庄园内部比外面看到的更加破败阴森。主宅废墟如同巨兽的骸骨。我的目标明确——绕过废墟，走向庄园深处那片被高大围墙圈起来的区域，那里曾是我以为埋着许嘉阳“收藏品”的花园，也是主温室曾经的所在地。
越靠近围墙，那股甜腻的血腥玫瑰香就越发浓郁，几乎令人窒息。围墙唯一的大门虚掩着。我推开沉重的木门，眼前的景象让我的呼吸瞬间停滞！
巨大的玻璃穹顶在月光下泛着幽冷的微光，如同一个巨大的水晶棺椁。穹顶之下，并非想象中的废墟，而是一片妖异到极致的“森林”！无数株形态扭曲、色泽深红近黑的巨大玫瑰藤蔓疯狂生长，缠绕着断裂的钢架、倾倒的培育槽，形成一片诡异而壮观的荆棘王国。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红色雾气，像是稀释的血液在蒸腾。
穹顶中央，霍华德探员如同照片中一样，被粗壮的、带着尖锐倒刺的血色藤蔓紧紧缠绕，悬吊在半空！他低垂着头，生死不明。藤蔓深深勒进他的皮肤，渗出暗红的血珠，滴落在下方一片盛开的、花瓣如同凝固血液的玫瑰丛中。那正是“血色晨露”！每一朵都大得异乎寻常，散发着妖艳的光芒。
而在那片最茂盛、最妖异的玫瑰丛中央，矗立着一张冰冷的不锈钢手术台。手术台被擦拭得一尘不染，在红雾和诡异的光线下反射着寒光。旁边的小推车上，整齐排列着闪着银光的手术器械、注射器、还有几瓶颜色诡异的液体。
手术台正对着的方向，一把华丽的维多利亚风格高背椅静静地放置着。椅子上，坐着一个人影。
深红色的丝绒长裙在红雾中几乎融为一体，长发优雅地挽起，露出苍白而精致的侧脸。她背对着我，正专注地看着悬浮在半空、如同祭品般的霍华德。
许嘉月。
真的是她！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破膛而出。她没死！那具尸体…又是精心策划的骗局！她就像一只盘踞在血色蛛网中央的毒蜘蛛，耐心地等待着猎物自投罗网。
我强迫自己迈开灌了铅般的腿，一步一步，踩过潮湿、散发着浓烈腥甜气息的泥土，走向那片妖异的玫瑰园中心。每一步，都像是走向自己的坟墓。
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清脆响起。高背椅缓缓转了过来。
许嘉月的脸完全展露在红雾弥漫的光线下。那张脸依旧美丽，却透着一股非人的冰冷和…一丝不协调的僵硬感？尤其是脖颈连接处，似乎有一道极其细微、被高超化妆技术掩盖的缝合线痕迹？但她的眼神，那双深邃、毫无温度、如同黑洞般的眼睛，与记忆中一般无二，甚至更加冷酷、更加…狂热。
“你来了，暖暖。”她的声音透过红雾传来，带着一种奇异的金属质感回响，不如记忆中的圆润，却更显诡异。“时间很准时。看来骑士的性命，对你很重要。”她微微抬手，指向悬吊的霍华德，藤蔓似乎勒得更紧了些，霍华德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
他还活着！这让我心头一紧，也给了我一分虚假的“希望”。
“放了他！”我的声音嘶哑，带着刻意表演的颤抖和绝望，“你要的是我！”
许嘉月笑了，嘴角的弧度完美却毫无生气。“当然，暖暖。你是我最完美的作品，是父亲毕生追求的终极答案。”她的目光贪婪地扫过我刻意营造的憔悴，“看看你…多么美丽的痛苦，多么纯粹的绝望！这正是‘绯色梦境’最顶级的养料！比那些低贱的血液…强过万倍！”
她站起身，红裙曳地，像流淌的血河。她缓步走向手术台，手指拂过冰冷的不锈钢台面，又拿起一把锋利的手术刀，刀锋在红雾中闪烁着妖异的寒光。
“躺上来，暖暖。”她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和一种病态的温柔，“很快，所有的痛苦都会结束。你会获得永恒的美，永恒的生命…和我，和嘉阳，永远在一起。”她侧头示意了一下穹顶角落的阴影。
阴影中，一个玻璃培养舱若隐若现。里面赫然是许嘉阳！他闭着眼睛，浸泡在淡绿色的液体中，皮肤苍白得透明，身上连接着无数管线，如同一具被精心保存的人偶！
“嘉阳…在等你。”许嘉月的声音带着一丝扭曲的蛊惑。
胃里翻江倒海。眼前的景象比任何噩梦都更恐怖。许嘉月、许嘉阳、霍华德、这地狱般的血色温室…交织成一张无法逃脱的巨网。
我像是被彻底击垮，身体晃了晃，眼神更加涣散，顺从地、踉跄地朝着手术台走去。每一步都沉重无比，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
“对…就是这样…”许嘉月满意地看着，手中的手术刀轻轻转动，像在欣赏一件艺术品。“放松…让痛苦滋养你，也滋养我的玫瑰…”
我走到手术台边，手撑在冰冷的台面上，仿佛虚弱得无法支撑。就在许嘉月的注意力完全被我“顺从”的姿态吸引，手术刀微微下垂的瞬间——
我猛地从贴身口袋掏出夜鹰秘密给我的第一样东西：一个只有口红大小的强效压缩催泪瓦斯罐！拇指狠狠按下顶端按钮！
“嘶——！”
刺鼻辛辣的浓烈白雾瞬间喷涌而出，精准地笼罩了许嘉月的头部！
“呃啊！”许嘉月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带着金属摩擦感的尖叫！她猝不及防，眼睛和呼吸道被剧烈刺激，手中的手术刀当啷一声掉落！她踉跄后退，双手疯狂地抓挠着自己的脸！
机会！
我毫不停顿，扑向手术台旁的小推车！目标不是武器，而是那几瓶颜色诡异的液体！夜鹰给我的第二样东西——一枚微型高爆塑胶炸弹，威力不大，但足以引爆易燃物！我早已将它粘在其中一瓶最不稳定、标识着危险符号的深紫色液体瓶底！
我抓起那瓶深紫色液体，用尽全力朝着穹顶边缘一根看似支撑主结构、但夜鹰通过庄园旧图纸判断为相对薄弱的巨大钢柱狠狠砸去！
“砰！” 玻璃瓶碎裂！
深紫色液体四溅！同时——
“轰！！！”
微型炸弹被引爆！火光和剧烈的冲击波在钢柱根部炸开！虽然威力不足以炸断钢柱，但巨大的冲击力加上化学液体的剧烈反应，瞬间破坏了钢柱局部的结构稳定性！
“嘎吱——！！！”
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响彻整个温室！巨大的玻璃穹顶剧烈摇晃！大块大块的强化玻璃如同冰雹般从高处崩裂坠落！砸在下方的玫瑰丛和钢架上，发出震耳欲聋的碎裂声！
“不！我的玫瑰！我的苗圃！” 许嘉月的声音彻底扭曲，充满了疯狂的暴怒和难以置信！她暂时摆脱了催泪瓦斯的影响，脸上精致的妆容被泪水、鼻涕和抓挠的血痕破坏，露出底下更显僵硬的皮肤，甚至能看到细微的电子元件反光！那脖颈处的缝合线痕迹也更加明显！她不是完全的活人！是某种…改造体？！
她根本不顾坠落的玻璃碎片，像一头被激怒的母兽，疯狂地朝我扑来！动作快得不像人类！
与此同时，束缚霍华德的藤蔓因为穹顶的剧烈震动而有所松动！他猛地抬起头，眼中布满血丝，但神智清醒！他看到许嘉月扑向我，嘶声大吼：“程暖！躲开！”
来不及了！
许嘉月冰冷的手指如同铁钳，瞬间扼住了我的喉咙！巨大的力量将我狠狠掼在冰冷的手术台上！后背撞得生疼，眼前发黑！
“你毁了一切！”她咆哮着，声音夹杂着电流的杂音，那张美丽又诡异的脸因极致的愤怒而扭曲变形，凑到我眼前，我能看到她眼底深处闪烁的、非人的红光！“但没关系…我会亲手拆解你！把你的每一寸痛苦都提取出来！你会成为我新苗圃里…最完美的核心标本！”
她另一只手抓起了掉落在旁边的手术刀！寒光直刺我的眼睛！
死亡的冰冷触感瞬间攫住了我！
就在刀尖即将刺入的千钧一发之际——
“砰！砰！砰！”
三声清脆的枪响，如同惊雷，撕裂了温室里玻璃坠落的噪音和许嘉月的咆哮！
许嘉月的身体猛地一震！扼住我喉咙的手瞬间失去力量！她难以置信地低头。
胸口，三个血洞正汩汩地涌出暗红色的、带着奇异光泽的液体——不是纯粹的鲜血，里面似乎混杂着细碎的、如同玫瑰花瓣般的组织！
她僵硬地转过头。
穹顶被炸开的巨大裂口边缘，夜鹰如同神兵天降，稳稳地半蹲在那里，手中狙击枪的枪口还冒着淡淡的青烟！他身后，是数名全副武装、索降而入的联邦调查局精锐突击队员！枪口全部对准了许嘉月！
“不…不可能…”许嘉月发出嗬嗬的漏气声，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抽搐。她眼中的红光疯狂闪烁，充满了不甘和怨毒。她试图再次举起手术刀指向我，但手臂只抬到一半就无力地垂下。
“信号…定位…芯片…”夜鹰的声音通过战术耳机传来，简短而清晰。
是了！在我按下催泪瓦斯的瞬间，就同步激活了皮肤下被屏蔽的信号发射器！夜鹰他们一直就在外围待命，依靠生命体征监测的最后定位（庄园入口）和我最后的通讯暗示，潜伏靠近！穹顶的爆炸和震动，就是他们强攻的信号！
“骑士！”夜鹰对着通讯器吼道。两名队员如同猎豹般冲向被藤蔓缠绕的霍华德，快速切割束缚。
许嘉月的身体抽搐得越来越厉害，她死死地盯着我，喉咙里发出咯咯的怪响，那眼神，像是要将我的灵魂都拖入地狱。
“你…赢了…一次…”她的声音断断续续，带着金属摩擦和液体翻涌的杂音，“但…血脉…相连…痛苦…永存…”她的目光似乎穿透了我，望向穹顶外无尽的夜空，嘴角扯出一个极其诡异、僵硬的弧度。
“园丁…不止…一个…”
话音未落，她身体猛地一挺，眼中的红光骤然熄灭。整个人如同断了线的木偶，重重地倒了下去，砸在冰冷的手术台旁。胸口涌出的不再是血，而是一种粘稠的、散发着浓烈甜腻玫瑰香气的暗红色胶质物，迅速在地上蔓延开。
我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剧烈地喘息着，喉咙火辣辣地疼。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和许嘉月临死前的话语，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住心脏。
“园丁…不止一个…”
血脉相连…痛苦永存…
我挣扎着坐起身，看向夜鹰。他正指挥队员清理现场，检查许嘉月那具开始渗出诡异胶质的“尸体”，并解救霍华德。
霍华德被放了下来，虽然虚弱，但意识清醒，对我点了点头，眼中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和深重的忧虑。
夜鹰走到手术台边，伸出手想拉我下来。他的动作依旧干脆利落，但就在他靠近的瞬间，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熟悉的甜腻气息…混合着泥土和草木汁液的味道…飘入了我的鼻腔。
我的瞳孔骤然收缩！
这股味道…和昨晚在公园里，“园丁”身上那股混合着陈旧血腥和化学药剂的甜腻气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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